墟海妖雾在子时最浓时翻涌如墨,苏砚清裹着暗纹鲛绡斗篷踏入黑市。腐木搭建的渡口漂浮着上千盏鱼骨灯,每盏灯芯都囚着只荧光水母,照得摊位上那些见不得光的物件泛着幽幽青光。他食指无意识腰间九劫剑匣的龙纹凹槽,忽然嗅到一缕冰片混着龙涎香的熟悉气味——三年前药王谷地牢里,谢临渊就是用这种安神香止住了他走火入魔时的癫狂。
"上好的玄冰魄,换三斤劫灰。"嘶哑的叫卖声从角落传来。苏砚清瞳孔微缩,那个驼背老叟虽戴着精巧的人皮面具,可脖颈褶皱里却透出诡异的青黑色,像是皮下蠕动着什么活物。当他佯装俯身查看玄冰魄时,老叟突然用折扇抵住他掌心,黑檀扇骨上浮现出天机阁独有的星宿纹路,第三颗天玑星的位置缺了个角——正是三年前谢临渊叛逃时毁去的命星印记。
"苏道友竟认不出故人?"面具下传来带笑的颤音,老叟枯槁的手指掀开面皮一角,露出谢临渊苍白的下颌,那道被雷劫劈出的裂痕还在,"借一步说话?这具画皮可撑不过半柱香了。"
两人闪进由妖兽肋骨制成的移动商铺,腥臭味被隔绝在禁制之外。谢临渊摘下伪装时,苏砚清发现他原本胜雪的白发竟有七成转黑,发尾还凝着细碎的冰晶,随着呼吸在耳畔叮咚作响。"你动了《劫运策》最后一章的逆命术?"苏砚清右手按住剑匣,左手捏碎腰间玉佩,九劫剑气在狭小空间里激荡,震得货架上封存的妖兽心脏砰砰首跳。
"不过是替苏道友挡了三次死劫。"谢临渊倚着货架咳嗽,指尖捏着的龟甲铜钱突然裂成两半,"看,又要来了。"商铺突然剧烈摇晃,屋顶垂下无数黏腻的血色藤蔓,每条藤蔓末端都长着张模糊的人脸,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劫灰贩子们。
"画皮妖的根须追来了。"谢临渊往苏砚清怀里塞了卷浸透药香的帛书,自己却往反方向疾退,靴底在地砖上踩出北斗阵图,"东南角第七块地砖下...咳...有你要的劫灰!记得用离火烧..."
苏砚清挥剑斩断缠住脚踝的藤蔓,腥臭汁液溅在谢临渊留下的帛书上,显露出"噬劫魔体"西个血字。九劫剑匣感应到主人杀意铮鸣作响,他反手抽出【业火劫剑】,赤红剑光裹着焚天烈焰劈开商铺。冲天火光中,谢临渊被藤蔓缠住腰腹拖向地底,漆黑发丝与血红藤蔓绞成诡异的符咒。
"现在求我救命还来得及。"苏砚清踏着火浪逼近,剑尖挑起谢临渊下巴。对方却笑得呛出血沫,血珠落在剑身上化作焦黑的星点:"你不敢杀我...咳咳...劫气共生的滋味..."话音未落,藤蔓突然暴长三寸,尖刺穿透谢临渊肩胛骨,将他钉在刻满封印咒文的青铜鼎上。
剑气突然转向刺入地缝,地底传来凄厉尖啸。苏砚清拽着谢临渊跃出火海时,掌心黏着半片破碎的青铜鼎纹,那纹路与剑匣底部的凹痕严丝合缝。谢临渊抹去嘴角血迹,漆黑发丝垂落在苏砚清剑柄上,发梢冰晶坠入火海发出噼啪炸响:"你果然在找九劫碑残片。"他屈指弹开逼近咽喉的剑锋,袖中滑出半枚染血的玉珏,"做个交易?用你三滴劫心血,换青州苏家灭门案的真相。"
商铺坍塌的轰鸣声还在耳畔回荡,苏砚清己拎着谢临渊落在三百丈外的渡船上。江水裹着碎冰撞击船身,像极了谢临渊紊乱的气息声。鱼油灯在江风中明明灭灭,照得他脸上残余的人皮面具接缝处泛着尸青,苏砚清嗅到他袖口传来的血腥味里混着雪莲冷香——那是药王谷特有的止血散气味。
"劫运宫给你种了噬心蛊?"苏砚清剑锋抵住他心口,感受到异常跳动。谢临渊低笑着扯开衣襟,露出爬满青纹的胸膛,心口处嵌着枚青铜罗盘:"比起这个,苏道友不该先看看帛书内容?"他指尖划过被血浸透的绢帛,第三行字迹突然扭曲成苏砚清幼稚的面容。
渡船猛地倾斜,江水化作巨掌拍向甲板。苏砚清挥剑斩碎水幕时,瞥见谢临渊袖中滑落的半幅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标着青州苏家祠堂的方位。远处传来画皮妖的尖啸,谢临渊的黑发又褪去一缕霜色,他倚着桅杆轻笑:"子时三刻到了,苏道友的劫心血...咳...该凝成第三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