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苏砚清指尖的符笔突然炸开一道裂痕。尚未干涸的朱砂顺着黄表纸蜿蜒而下，在青州城墙的箭垛上蚀出焦黑纹路。他猛然抬头，望见浓墨般的妖雾正漫过界碑石——那本该镇守边界的石碑表面，不知何时爬满血管状的猩红苔藓。
"当心！"白螭的残魂在识海里掀起惊涛，龙鳞剑匣撞上他后腰的瞬间，第一声惨叫从城楼下传来。更夫老吴头的铜锣"咣当"砸在青石板上，苏砚清嗅到风里飘来的血腥味，竟混着三日前在药王谷闻过的龙血藤气息。
浓雾中亮起密密麻麻的猩红光点，像是无数双充血的眼眸。苏砚清反手握住劫剑·天刑，剑脊映出雾中蹒跚而来的轮廓——那些本该深埋墟海的妖兽骸骨，此刻裹着新鲜剥下的人皮，关节处长出的肉瘤"咕嘟"冒着青黑色脓液。最前排的尸妖脖颈处，赫然挂着青州守军的腰牌。
"三个月前雷殛舟上的劫气变异体。"苏砚清剑锋轻颤，斩落扑来的尸妖头颅。腐烂的颅腔内没有脑浆，只有团跳动的青铜色肉块，表面布满与九劫碑相似的铭文。白螭突然嗤笑："都说妖物食人，如今倒是人血养妖了。"
城墙守军点燃的驱妖火把骤然成片熄灭，苏砚清瞳孔中的劫纹骤亮。在劫瞳的视野里，浓雾深处悬浮着半尊青铜鼎虚影，饕餮纹的每道转折处都嵌着颗鲜活心脏。当第三波尸潮撞塌南门时，他摸到腰间玉符的裂痕——那是姜晚灯留下的续命符。
"尘劫境也敢硬撼妖潮？"白螭的龙尾虚影缠住他手腕，剑匣中的劫剑·破军却己贯穿十具尸妖。苏砚清踉跄扶住雉堞，掌心黏腻的触感让他浑身发冷。城墙缝隙渗出的鲜血正汇聚成青铜鼎纹样，与三个月前在雷殛舟底舱所见完全一致。
尸潮忽如退潮般消散。白螭的警告尚在识海回荡，整段城墙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苏砚清纵身后跃的刹那，原先立足处轰然塌陷。地底探出的森白指骨足有马车大小，腐肉间缠绕的锁链刻满镇龙咒文。
"妖化的古战场尸将！"白螭残魂剧烈震荡，震得剑匣嗡嗡作响。尸将空洞的眼眶燃起幽蓝磷火，苏砚清持剑的手腕传来灼痛——劫瞳穿透腐肉，窥见其胸腔内跳动的青铜碎片，正是墟海秘境中遗失的鼎耳残件！
裹挟腥风的骨爪当头拍下时，苏砚清突然嗅到一丝龙涎香。这个发现让他瞳孔骤缩，劫剑·贪狼斜刺入尸将腕骨："你生前饮过龙血？"剑锋刮擦青铜碎片的刺耳声响中，白螭发出痛苦的龙吟，剑匣表面龙鳞倒竖。
尸将下颌骨"咔哒"开合，沙哑嗓音裹着腐臭："小辈倒是识货。"缠绕其身的妖雾凝成道袍虚影，袖口天机阁的流云纹让苏砚清如坠冰窟——那分明是谢临渊独门标记！
七柄劫剑突然自主结成北斗阵，青铜鼎器灵的梵唱在耳畔炸响。当剑光吞没尸将的刹那，苏砚清瞥见雾中谢临渊的虚影。那人嘴角溢血，手中《劫运策》的书页正在燃烧："棋局方启，莫要让我失望。"
尸骸爆裂的瞬间，青铜碎片划破苏砚清脸颊。血珠坠地竟化作扭动的黑虫，白螭厉喝震得他灵台清明："闭七窍！这血蛊噬魂！"最后一枚劫符炸开的金光中，满城哭嚎戛然而止，晨曦映出城墙下蜿蜒的血溪。
苏砚清弯腰拾起青铜碎屑，刺痛感首窜天灵。碎屑表面的纹路缺失处，与白螭逆鳞的缺口严丝合缝。废墟中忽然传来婴儿啼哭，他循声望去——襁褓中的婴孩额生龙角，心口处金色劫气流转如活物。
"是劫种！"白螭的尖啸撕开裂痕遍布的识海。苏砚清却己触到婴孩滚烫的额头，劫瞳映出其血脉中流淌的金色劫气，竟与灭门夜见过的九劫碑如出一辙。远处传来马蹄声，药王谷的杏黄旗在晨雾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