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青铜星盘炸裂的脆响便撕破寂静。苏砚清指间龟甲骤然发烫，烫得像是握住了三昧真火。他翻身时玄色中衣己浸透冷汗，墙角九劫剑匣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窗外三十六面照妖镜同时炸裂，菱花铜片裹着血色月光坠下，在青砖地上拼出半幅劫运宫图腾。
"砚清！"姜晚灯撞门的声响混着琉璃珠相击的清音，她手中药杵还沾着苍术的苦香，"谢先生的命灯..."话音未断，三盏琉璃灯在她腰间砰砰炸开，飞溅的灯油在门框烙出卦象焦痕。
苏砚清抓过外袍时触到袖口暗绣的避劫纹，金线灼得指尖发麻。夜风卷着焦糊味灌入喉头，远处观星台传来陶器碎裂声，那笑声像是锈刀刮骨，一声声锯着神经。
十二重禁制的密室形同虚设。谢临渊披散的白发沾着星砂，跪坐在破碎的河洛图上，满地《劫运策》残页正被血浸透。他攥着半块裂开的浑天仪，指缝渗出的血珠在青铜砖上凝成坎卦水纹，转眼又蒸腾成血雾。
"斗柄西指，奎宿移位..."谢临渊突然仰头狂笑，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好一招偷天换日！"笑声震得梁上铜铃叮当乱响，其中一枚突然爆开，飞出的铜片在苏砚清颈侧划出血线。
姜晚灯琉璃盏中的青焰陡然蹿高，照亮谢临渊脚边七盏熄灭的命灯。灯油凝成的人形正在融化，依稀能辨出苏砚清的面目。"他的天地人三魂正在倒灌..."她话音未落，谢临渊枯枝般的手己扣住苏砚清手腕。
那指尖冷得像九幽寒铁。"第一次换命在丙寅年卯时三刻，"谢临渊瞳孔缩成针尖，喉间挤出砂砾摩擦般的声响，"苏夫人产子时的接生婆，袖中藏着劫运宫的改命钉。"他另一只手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卦象烙痕渗出黑血，"第二次是灭门夜，那杯压惊茶里泡着你的替命符！"
苏砚清腕间劫纹灼如烙铁。谢临渊拽着他跌进星图中央时，满地血珠悬浮成周天星辰。十二道血色锁链破土而出，锁环上密布三千年前的雷劫焦痕。"看啊！"谢临渊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命盘中纠缠的金黑命格突然化作双头巨蟒，"慕容昭的噬劫魔体，才是劫运宫栽培三百年的道种！"
姜晚灯掷出的琉璃盏在空中炸成凤凰虚影。谢临渊白发根部渗出的黑血滴在道袍上，烧出一个个卦象窟窿。"我查了二十年..."他撕开胸前皮肉，竟扯出半卷青铜简牍，"原来我的生辰八字，早被刻在劫运宫的殉道碑上！"
星图突然剧烈震荡。苏砚清瞥见命盘边缘的因果线——那根连接姜晚灯的银丝正在崩断，琉璃珠的碎光在她发间明明灭灭。谢临渊突然呛出大口鲜血，血沫中混着的青铜碎屑叮叮落地。
"九劫剑匣开至第六层时..."谢临渊染血的手指戳向苏砚清眉心，在肌肤烙出井字符，"你的玄冥剑骨就会成为最好的嫁衣。"他笑得咳出血块，"什么应劫之人...咳咳...不过是养蛊的器皿..."
密室西壁突然浮起三百六十面铜镜。垂髫稚童与耄耋老者的面孔在镜中交替闪现，齐声尖笑震得梁柱落灰："窥天者终为天弃！"真正的谢临渊却突然安静下来，指尖青焰舔舐过的皮肤显出龙鳞纹路，那痕迹与白螭化形时一般无二。
九劫剑匣自主开启的铮鸣刺得人牙酸。第三柄妄劫剑破匣而出，剑尖吞吐的劫气凝成慕容昭的面孔。姜晚灯情急间扯断发间琉璃珠串，掷出的珠子炸开涅槃火，却在触及剑锋时凝成冰晶。
"告诉白螭..."谢临渊眉心红痣突然化作竖瞳，童声清越如击玉磬，"化龙池底的《连山易》残卷..."话音戛然而止，他身躯琉璃般透明，三百铜镜映出劫运宫景象——青铜简册上朱砂笔正划去"谢临渊"，溅起的血珠在半空凝成"苏砚清"三字。
劫气锁链崩碎时，苏砚清接住谢临渊轻如纸鸢的身躯。三根金丝在他白发间闪烁，与白螭龙角上的纹路如出一辙。姜晚灯颤抖的指尖按在谢临渊颈侧，琉璃目映出他胸口的龙鳞烙痕："三魂虽灭，七魄却..."
观星台的晨钟突然自鸣。血雨倾盆而下，雨中传来谢临渊最后的叹息："小心你的眼睛..."苏砚清右眼突然刺痛难当，铜镜碎片映出他瞳孔中游动的竖瞳虚影。墙角剑匣发出龙吟般的颤音，第五道封印锁链正渗出黑血，那血色与慕容昭眸中的魔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