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的岩壁上，朱砂绘制的飞天神女突然眨了眨眼。苏砚清握剑的手猛然收紧，剑锋在壁画前三寸硬生生停住，带起的剑气扫落簌簌沙尘。一粒碎石滚落到姜晚灯脚边，在她琉璃灯盏的映照下，竟折射出龙鳞般的幽光。
"这眼睛......在动？"姜晚灯的声音带着颤意，素白面纱被鼻尖渗出的冷汗浸透。灯油泼洒在岩壁的瞬间，二十八位飞天竟同时舒展臂弯，腰间金铃无风自响，震得洞顶钟乳石簌簌坠落。
"退后！"青铜鼎中的龙魂化作银发少女，白螭虚影横臂拦住众人，指尖龙纹泛着血光。她盯着壁画上飞天的眉心朱砂，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秃驴好生歹毒，竟将《天妖渡劫术》刻在活祭品的天灵盖！"
话音未落，最左侧的持箜篌飞天突然俯冲而下。苏砚清瞳孔中劫纹骤亮，却见那飞天并非实体，青金石研磨的颜料在空中散作万千光点，竟在半空凝结成三行梵文。每个字符边缘都泛着龙血特有的暗金光泽。
"坎离易位，震巽相冲！"谢临渊折扇翻飞，十二道卦象在众人脚下铺开青蓝光晕。卦象触及梵文的刹那，整座洞窟突然弥漫起陈年酥油混着龙涎香的古怪气味，甜腻中带着海腥。
苏砚清眼前忽然浮现幼时场景。母亲绣着九瓣莲的裙摆拂过香案，案上供着的三目八臂神像突然转动瞳孔——那第三只眼的纹路，竟与白螭颈后的逆鳞如出一辙！
"破！"白螭的龙吟裹挟着青铜鼎的嗡鸣。苏砚清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右手己按在飞天眉心。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剧痛，那抹朱砂顺着经脉逆流而上，在右臂凝成蜿蜒龙纹。
"苏道友，气走太渊！"姜晚灯琉璃盏中腾起青焰，却在触及梵文的瞬间化作冰晶。她踉跄着扶住岩壁，面纱被鼻血浸透："这不是佛门灌顶...是龙族的血脉传承......"
苏砚清只觉得识海翻涌，金色梵文触碰到玄冥剑骨时突然扭曲，化作十八条裹挟雷光的墨龙。龙影在任督二脉间撕咬冲撞，所过之处穴窍爆响如爆竹。一块带血的碎骨从他肩头迸出，在岩壁上烙出焦黑痕迹。
"屏息！"白螭的虚影暴涨至洞顶，龙爪虚按在苏砚清天灵："这群秃驴把龙文拆成二十八星宿...用你的劫瞳看破虚妄！"
剧痛让苏砚清眼前发黑。他咬破舌尖，血雾中劫瞳映出真相——那些飞天的飘带竟是龙筋编织，每个天灵盖都嵌着片逆鳞。当他的目光扫过某处时，谢临渊突然闷哼着跪倒在地，折扇上的卦象疯狂旋转。
"乾三连，坤六断！"谢临渊嘶吼着将折扇插入地面，幽蓝火焰顺着卦象纹路蔓延："这是时空叠境...我们正在坠入三千年前的敦煌！"
整面壁画突然化作旋涡，将西人卷入漫天星斗。失重感持续了足足半炷香，当苏砚清靴底传来流沙的粗粝触感时，耳边响起了空灵的箜篌声。
残阳将鸣沙山染成血珀，十二座佛塔环绕的莫高窟前，数百飞天神女正在起舞。她们的赤足踏过流沙却不留痕迹，孔雀蓝披帛在暮色中泛着磷光。姜晚灯腕间的药王铃突然卡在某个音阶——西北方的飞天队列里，赫然站着与他们容貌完全相同的西人。
"这是劫气构筑的蜃境。"白螭捂住胸口龙纹，银发在罡风中狂舞："仔细看她们的后颈！"
苏砚清瞳孔骤缩。那些飞天的竖瞳泛着爬行动物的冷光，转身时后颈青鳞乍现。不知何处传来的箜篌声突然尖利如刃，二十八位飞天分作西组围拢而来，琵琶弦上滴落的龙血在沙地蚀出青烟。
"小心流沙！"谢临渊的警示晚了一步。无数覆着龙鳞的白骨破沙而出，五指关节处的焦黑雷痕，正是渡劫失败的标志。苏砚清挥剑斩去，葬劫剑砍在骨臂上竟迸出火星。
"用劫气贯剑！"白螭双手结出古老龙印，额间浮现血色竖瞳："这些都是应劫而死的龙族冤魂！"
东南方突然爆开青焰火雨。姜晚灯旋身撑开琉璃盏，盏中青焰却与火雨同源相噬。她闷哼着倒退三步，面纱被鲜血浸透："她们在模仿...我的本命真火......"
"晚灯！"苏砚清目眦欲裂。劫瞳在火雨中窥见一线幽光，他咬破指尖在剑身画出扭曲龙纹。葬劫剑发出痛苦嗡鸣，剑脊鳞片与飞天颈后逆鳞产生共鸣。
剑锋裹挟暗红劫气劈开火幕，苏砚清拽住姜晚灯手腕的瞬间，琉璃盏"咔嚓"裂响。无数冰渣从她唇边咳出，落在沙地竟凝成血色曼陀罗。
"别管..."姜晚灯话未说完，腕间药王铃己碎成齑粉。白螭撕开两个飞天的咽喉，龙爪上沾着金色血液："书呆子！生门方位！"
谢临渊跪在卦象阵中，十指血肉模糊："乾宫移位...生门在...逆鳞七寸！"
苏砚清纵身跃起时，瞥见某个飞天颈后逆鳞的位置——竟与他掌心的灼痕完全重合！葬劫剑感应到主人杀意，剑柄龙鳞倒竖如刃。
"破！"
剑锋贯穿逆鳞的刹那，被刺中的飞天突然诡笑。她身躯化作金粉消散前，用龙语在苏砚清耳畔低喃："记住...劫气才是真正的天道......"
蜃境轰然崩塌时，姜晚灯心口飞出半卷功法。白螭的龙爪穿过虚影，看着光点没入苏砚清眉心："小丫头用情丝替你承了反噬...这《天妖渡劫术》的疗伤篇，需以情劫为引才能修炼......"
苏砚清僵硬转身。姜晚灯的面纱滑落在地，唇边血痕如残梅。她腕间铃铛碎末随风飘散，却还强撑着扬起嘴角："苏道友...下次...莫要这般莽撞......"
谢临渊突然低笑着指向岩壁。风化的铭文在琉璃残光中显现，每个字都像一柄冰锥刺入苏砚清心脏：
"大业九年，慕容氏敬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