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檐角坠落的雨珠在青石板上绽开涟漪，苏砚清蹲在药庐廊下捣着龙须草，药杵撞击石臼的脆响与天际闷雷共振，震得他虎口发麻。姜晚灯掀开竹帘时带出一阵苦辛药香，腰间琉璃灯在阴翳中泛着幽青，映得眉间朱砂痣似一滴将凝未凝的血。
"劳烦苏公子。"她递来半截焦木，袖口药渍未干，"三阴渡厄丹差一味雷火引。"
苏砚清指尖刚触到雷击木便如遭电噬，焦黑表面蛛网状的金纹令他瞳孔微缩——这与灭门夜黑衣人剑穗纹路惊人相似。丹房内八宝鎏金炉吞吐青紫焰光，炉壁饕餮纹在火舌舔舐下扭曲如活物。
"姜姑娘还要试这要命的方子？"他雷纹，余光瞥见少女腕上新添的灼痕，"上回炸炉险些烧了你的发梢。"
姜晚灯将碎发别至耳后，琉璃灯在她睫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北邙村三十七口等着这炉丹吊命。"转身时灯影掠过苏砚清腕间疤痕，那是三日前试药时她亲手包扎的伤。
丹房西角青铜辟火兽口衔玄冰，苏砚清甫入内便觉寒气刺骨。地脉阴火凝作九瓣莲台，中央丹胚裹着层半透明血膜，随呼吸明灭如活物心脏。姜晚灯投入第七味药时，他瞥见她指尖凝着霜晶——琉璃体强行催动的反噬己蔓延至指节。
"坎位赤硝三斤。"她话音微颤，琉璃灯忽爆寸许青焰。苏砚清抄起铜勺，赤红粉末遇热即燃，在炉中炸开万千火星。某粒火星折射出丹胚表面人脸，竟与记忆里黑衣人的轮廓重叠。
雷击木入炉瞬间，惊雷炸响窗棂。苏砚清后颈寒毛倒竖，劫瞳不受控地睁开，丹炉在他视野中分裂成三重幻影——左炉盖掀飞、右炉壁龟裂、唯中炉完好。三重劫相首次同现，预兆着生死难料的变数。
"退！"他扯住姜晚灯疾退三步，炉顶饕餮纹竟化作实体探爪，在他们方才立足处犁出三道焦痕。青铜兽爪带着硫磺气息，与灭门夜黑衣人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琉璃灯撞上药柜迸出裂音，姜晚灯抹去唇畔血丝，十指结出残影般的莲花印。地火猛然蹿起吞没兽爪，丹胚血膜却渗出蛛丝状黑气，在炉中织成狰狞鬼面。
"兑三离七！"她厉喝声己带嘶哑。苏砚清抡起雷纹槌砸向辟火兽首，每击都震得臂骨发麻。当第七声钟鸣荡开，西十九盏长明灯齐齐熄灭，唯剩炉火将两人影子烙在墙上，纠缠如殊死搏斗的凶兽。
劫瞳刺痛如锥，苏砚清在第二重预兆中见姜晚灯被黑气绞住咽喉。他劈手夺过她掌心血玉杵，反手扎进左臂。鲜血溅上丹炉时，黑气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饕餮纹在炉壁扭曲成痛苦人脸。
"你！"姜晚灯撕开裙裾为他包扎，琉璃光渗入伤口，"丹药染了血气要成邪物！"
"总好过你成祭品。"苏砚清扯动嘴角，劫瞳卦象倏然定格"震为雷"。窗外雷声诡谲骤停，连炉火噼啪声都陷入死寂，唯剩丹胚裂响如冰面乍破。
他在姜晚灯骤缩的瞳孔里看见倒影——数百道紫雷正破顶而落。环抱少女滚向墙角的瞬间，雷火擦过后背轰中丹炉。鎏金炉炸作万千碎片，在墙面钉出北斗七星状孔洞。苏砚清以身为盾，三片残骸深深楔入脊背，热血顺着剑鞘裂缝渗入断剑。
烟尘中悬浮的丹丸裹着雷光，表面浮现慕容家鸾鸟纹。苏砚清咳出血沫，劫瞳淌下血泪："好个济世良药，分明是索命符！"
姜晚灯扑向丹药，琉璃灯芯裂声清脆："绝不可..."话音未落，丹丸化作流光窜向窗外。断剑破空而至将其钉在门框，爆开的黑雾中传出万千怨魂哀嚎，隐约凝成黑衣修士的轮廓。
暴雨冲刷着焦黑地砖，血水在青石缝中蜿蜒成溪。姜晚灯瘫坐在琉璃灯碎片间："丹胚早被种下噬魂蛊。"
苏砚清拔出没入门框三寸的断剑，剑身丹毒蚀出蜂窝状孔洞。雨中渐散的鸾鸟纹令他瞳孔骤缩——雷击木金纹排列，分明是慕容家《九劫噬心阵》的阵图。
"烦请备三倍龙血藤。"他拭去眼角血痂，断剑在掌中嗡鸣如渴饮。檐角铜铃在风中碎响，远处山道掠过玄天剑宗剑光，药田七星草突然大片枯萎，根茎渗出的黑红黏液在地面爬出"劫"字，如天道以血书写的判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