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雾翻涌如活物,苏砚清的七杀剑柄己被掌心血浸透。这雾带着咸腥的腐海气息,粘稠得似融化的铅汞,修士们的护体灵光在雾中滋滋作响,像被千万只蛆虫啃食的腐肉。雷殛舟龙骨发出濒死的哀鸣,某个炼气期少年突然抽搐着抓向自己眼球——他的瞳孔正在雾中融化。
"三个时辰。"姜晚灯的声音穿透浓雾,腰间银铃突然炸裂。迸溅的碎片划过苏砚清脸颊,他这才注意到她裙角浸着黑血——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员中,有个丹修正徒手抠挖自己丹田。
青铜鼎震颤着擦过甲板,白螭的冷笑裹着龙息:"小丫头藏了三百年的燃灯琉璃体,就为给这群蝼蚁陪葬?"鼎身龙纹游走出火星,映出姜晚灯眉间忽明忽暗的琉璃光,"这雾是龙族剐鳞之刑溢出的怨气,除非......"
"除非剜心作灯芯。"姜晚灯突然莞尔,青玉杏叶簪迸裂的瞬间,碎玉在雾中凝成北斗七星。苏砚清嗅到浓烈的血腥气,转身时正撞见她咬破舌尖——那滴精血竟悬空凝成灯盏,琉璃火"嗤"地燃起时,整艘雷殛舟的阴影都在扭曲尖叫。
七杀剑的寒芒抵住她咽喉,苏砚清的手却比剑锋更冷:"药王谷的禁术也敢沾?"剑身映出她嘴角蜿蜒的血痕,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苏道友的剑道,不也是逆天而行么?"姜晚灯屈指轻弹剑刃,灯焰暴涨吞没三丈浓雾。她绣鞋踏过的地方,甲板浮现经络状金纹——那分明是人体血脉走向。
谢临渊的蓍草签筒突然炸开,签文在空中燃成灰烬。"燃灯琉璃体觉醒需吞双命!"他踉跄着扶住桅杆,看着姜晚灯灯焰中纠缠的黑白火苗,"药王谷竟把阴阳双生种在你......"
凄厉的嘶鸣撕碎话音。雾障外浮现密密麻麻的红点,噬火妖禽铁灰色的喙部泛着尸毒绿光。陆藏锋的断喝还在喉间,姜晚灯己托着灯盏踏空而起——她每步落下,虚空就绽开燃烧的血莲。
"天地为炉!"琉璃火幕冲天而起时,妖禽撞出万千鬼哭。苏砚清看见她左手指骨凸出皮肤,蛛网状黑纹正顺着灯盏爬上手腕。白螭的龙尾横扫而来,鳞片剐掉他半边衣袖:"蠢材!她在替你承劫气反噬!"
七杀剑突然悲鸣,剑脊浮现细密裂纹。苏砚清这才惊觉自己心口缠绕着黑气,那些本该侵蚀他的劫气,此刻正如毒蛇钻入姜晚灯的虎口。噬火妖禽突然聚成旋涡,利爪撕开她的云肩,露出锁骨下蠕动的琉璃光。
"九劫剑匣!"苏砚清反手将剑捅穿掌心,血珠在剑身游走成符。螭吻剑破匣的刹那,海底传来悠长的龙吟,整片海域的怨雾竟凝成鳞甲状。
剑光撕开妖潮时,焦糊肉香混着姜晚灯的血腥气冲入鼻腔。她坠落的身影轻得像断线纸鸢,苏砚清接住她时,琉璃灯盏正在她掌心皲裂。"药王谷...剜心术..."她咳出的血泛着金芒,"师父当年...剜了自己双生子的心..."
白螭的龙爪虚影突然扣住她天灵,青铜鼎倒扣而下,鼎内星图与琉璃火交融成太极。"再说话心脉就断了!"龙女声音带着罕见的焦躁,"本座可不想守活寡!"
最后一波妖禽化为灰烬时,姜晚灯掌心的火茧突然裂开,两个婴孩虚影各执黑白火焰。谢临渊的蓍草灰烬突然聚成卦象:"阴阳双生劫!原来天机阁的预言应在此处!"
苏砚清刚要追问,怀中的女子突然挣开。她抹去嘴角血迹,将碎发别到耳后时,露出耳垂上两点朱砂痣——那是双生子特有的印记。"雾散了。"琉璃灯化作青烟没入她眉心,只在额间留下火焰纹,"苏道友该去修船了。"
陆藏锋突然按住苏砚清肩膀:"你没发现吗?"老剑修的手在抖,"她点燃魂灯时...船上少了二十三个伤员。"
白螭的青铜鼎发出刺耳鸣响,鼎身浮现的星图正对应消失者的生辰。而姜晚灯走向船舱的背影,在晨曦中拖出两道影子——一道皎洁如月,一道漆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