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回家
乔青璃放下手，掌心的温度渐渐散去。
她看着那片被火焰吞噬的村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路还长，先送她们去安全的地方。”?
队伍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火光越来越小，最终被晨雾吞没。
只有空气中飘来的焦糊味，提醒着他们那个肮脏的地方曾经存在过。
风穿过树林，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在女人们脸上，有个年轻些的姑娘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初升的太阳，第一次露出了像人样的表情。
山路蜿蜒如带，晨雾在脚踝边缭绕。
那些被解救的女人走在中间，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身后那片火海的焦糊味渐渐被松针的清香取代。
乔青璃走在最前面，浅青色裙角扫过带露的草叶，指尖偶尔弹出几缕微光，驱散路边缠绕的藤蔓。
她在为队伍开辟一条更平缓的路。?
“喝点水。”江屹把水壶递给身边的白发老妪，动作小心。
对方接过时手还在抖，壶嘴碰着嘴唇洒了大半。
老妪慌忙想用袖口去擦，江屹已经递过干净的帕子，“没事，慢慢喝。”?
老妪愣了愣，突然捂住脸哭起来，浑浊的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来。
“我……我有三十年没见过这样的人了……”
她年轻时是村里的绣娘，被拐来时刚满二十，如今孙子都该比江屹大了。?
一旁十三岁的女孩不知何时松开了紧抱的破布，手里攥着乔青璃给的饼，小口小口地啃着，路过溪水时会蹲下身，用冷得有些泛红的手指沾着水洗脸。?
“她叫阿禾。”
织画不知何时凑到江屹身边，腕间的小冥懒洋洋地盘着，“刚才听那老婆子念叨的。”
她指尖捻着片柳叶，突然弹出，正好打中一只俯冲下来的山雀。
山雀扑腾着落在阿禾脚边，女孩吓了一跳，随即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别吓着她。”乔青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串野果，红得像玛瑙。
她把野果递给阿禾，女孩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接住，指尖触到乔青璃的掌心时，像被烫到似地缩了缩，却没再躲。?
舒羽抱着段溪溪走在队伍最后，板车的木轮碾过石子发出咯吱声。
段溪溪靠在他怀里，不知何时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皱着，嘴里偶尔发出细碎的呓语。
他摸了摸她的头，那里曾经有块狰狞的伤疤，瞧着像是被村民用烟袋锅烫的。?
乔青璃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段溪溪脸上，“我已经给她渡了安神的灵力，至少不会再做噩梦。”?
舒羽点点头，喉结滚动了半天才说出话。
“谢谢。”
他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已然无法奢求更多。?
日头爬到头顶时，队伍在一片开阔的谷地停下休整。
楼蔺宸捡了些干柴生火，江屹从背包里翻出罐头和压缩饼干，织画则带着阿禾去溪边打水，女孩已经敢牵着她的衣角走路了。?
“她们接下来怎么办？”
江屹撬开罐头，把肉分到几个女人手里，“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们。”?
乔青璃正在给那个大肚子女人把脉，闻言抬头道。
“前面有个镇子，我已经用符纸传了消息，会有人来接她们。”
她指尖划过女人的手腕，眉头微蹙。
“你气血太虚，这孩子怕是要早产，到了镇上得立刻找医生。”?
女人点点头，手轻轻覆在肚子上，眼里第一次有了期盼的神色。
“要是个女孩……我想带她去看海。”
她老家在海边，被拐来前最喜欢坐在礁石上看船……
织画带着阿禾回来时，手里拎着串小鱼，是小冥钻进溪水里抓的。
她把鱼串在树枝上烤，油脂滴在火里滋滋作响，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阿禾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烤鱼，嘴角沾着的野果汁还没擦干净。?
“尝尝。”织画把烤好的鱼递给阿禾，女孩咬了一口，突然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那是她被救以来第一个笑，像谷地里突然绽开的野花。?
江屹站在不远处正捧着树枝，就瞧见待在织画身边的女孩眉眼弯弯，手里举着烤鱼。
身后是正在互相梳理头发的女人，远处楼蔺宸正帮舒羽修理板车，乔青璃坐在石头上翻看着地图，阳光落在她浅青色的裙装上，像镀了层金。?
“真像幅画。”江屹喃喃了声。
之后再出发时，队伍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那个大肚子女人开始和身边的老妪说话，讲起自己家乡的事。
来时的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众人商议后，决定让楼蔺宸先带着孕妇和老人先离开，其他的人继续步行。
织画吹着骨笛走在后面，调子不再尖利，而是变得悠长舒缓，引得林间的飞鸟都跟着盘旋。
小冥在她脚边游弋，时不时蹭着她，像在讨好主人。?
“你这笛子倒是万能。”江屹凑过来笑道，“既能召蛇，又能哄人。”?
织画白了他一眼，却没反驳。
她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阿禾，骨笛在指尖转了个圈，眼底的寒意被暖意取代。?
半小时后，镇子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山坳里。
村口停着几辆面包车，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朝这边张望。
那是楼蔺宸联系的救助站工作人员。?
“到了。”乔青璃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众人。
女人们望着镇子的方向，眼神里有期待也有惶恐，像刚破壳的雏鸟。?
“别怕。”乔青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力量。
“那里有干净的床，有热饭，没有人会再打你们。”?
“回家吧。”
女人们排着队上了救助站的车，阿禾上车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织画。
目送着其他人都渐渐上车安顿下来，舒羽抱着段溪溪站在另一辆车旁，一时间有些沉默。
怀里的身体温热，可他的心却一直冰凉得厉害。
“……溪溪，我们也回家。”半晌，他哑着嗓子出声。
舒羽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眼神复杂。
乔青璃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语气平淡地开口，“不论如何，无愧于心即可。”
段溪溪的情况，着实称不上好。
没有多余的话，却让舒羽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