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向东而行
舒羽的车几乎是半闯进庭院的,轮胎碾过碎石路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推开车门时动作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踉跄着冲进客厅,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段溪溪……”他扶住沙发扶手才稳住身形,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断断续续。
“乔姑娘,你算出的人是段溪溪,对不对?”?
楼蔺宸递过一杯冷水,被他抬手挥开。
玻璃杯在茶几上晃了晃,溅出的水珠落在浅色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印记。?
“她是我家从前的邻家妹妹。”舒羽的喉结剧烈滚动着,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
“小时候我们住对门,她总爱跟在我身后喊‘阿羽哥哥’。后来她家搬走了,我们一直靠邮件联系,她会寄给我画着向日葵的明信片,说她去了很多地方……”?
他的声音忽然低下去,带着难以察觉的微妙,流露出一丝丝悲伤。
“可八年前的夏天,所有联系突然断了。”
最后一封邮件停在七月十六号,她说要去山里写生,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舒羽托人查了很久,车站没有她的购票记录,山里的民宿也说没见过这个人。
“……无论我怎么找,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江屹这才明白,为什么每年的这几天舒羽都会变得沉默。
竟然是藏着这样一段被时光尘封的牵挂。?
乔青璃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指尖在桌面轻轻叩了叩。
“你若执意找她,便去东边。”?
“东边?”舒羽猛地抬头,眼底瞬间燃起光亮,“具体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莫急。”
乔青璃站起身,眸光垂敛了些,大概过了几秒才淡淡出声。
她收手起身,“此事一人难行。”
“我们一起去。”楼蔺宸开口时语气沉稳,像一帖安定剂,“收拾些必要的东西,现在就出发。”?
江屹立刻附和,“对,正好你最近缺乏放松,我们陪你走一趟。”?
织画从偏厅出来,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我也去,说不定能帮上忙。”?
舒羽望着眼前的几人,只沉默着对上众人的视线,随即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意下来。
一个小时后,两辆车驶离市区。
舒羽开着自己的越野车走在前面,车后座堆满了户外装备,副驾座位上放着一个褪色的铁皮盒,里面装着段溪溪寄来的所有明信片。?
楼蔺宸的车跟在后面,乔青璃靠着车窗看地图,指尖在标着红点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那片区域在电子地图上几乎是空白,只有几个模糊的村落标记,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那边信号不好,”她将地图折好递给楼蔺宸,“到了山脚下可能需要徒步。”?
江屹在后座翻出备用电池,往自己的相机里塞。
这次乔悠娩没来,他也算给对方顺便拍点素材。
“正好,我还从没去过那种原始山村呢。”
“话说舒羽,段溪溪当年难道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说到底,江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因此不免总多了些好奇。
舒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一点风声呼啸的杂音。
“我也不清楚……她的消息忽然说断就断了。”?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了模样,高楼大厦被连绵的青山取代。
柏油路变成蜿蜒的水泥路,最后连水泥路也没了踪迹,只剩下坑坑洼洼的土路。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颠簸的声响,乔青璃放在腿上的罗盘指针一直在疯狂转动。?
“快到了。”
乔青璃看着窗外掠过的路标,“前面那个岔路口拐进去。”?
舒羽猛地踩下刹车,车头差点撞上路边的老槐树。
众人下车时,一股潮湿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远处的山峦笼罩在薄雾里,让人莫名发冷,心里也空旷的厉害。
乔青璃推开车门,站立掐算了几番后,才终于找出了一个方向。
“从这里往前走,就是我说的小山村。”
乔青璃指着被杂草掩盖的小径,“手机信号已经断了,跟着我走,别乱碰路边的东西。”?
舒羽攥紧了手里的铁皮盒,率先踏上小径。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夏天,段溪溪追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一朵刚摘的向日葵,笑靥比阳光还要灿烂。?
江屹扛着相机跟在后面,时不时拍下路边风景。
“这地方够偏的,段溪溪当年怎么找到这儿的?”?
楼蔺宸走在乔青璃身侧,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或许不是她自己找来的。”?
小径两旁的杂草越来越深,几乎要没过膝盖。
若不是乔青璃在前面拨开挡路的藤蔓,众人根本看不出这密林中竟藏着一条能落脚的路。
“歇会儿吧。”乔青璃忽然停下脚步。
她衣衫下摆沾了些草屑,却丝毫不减那份清冷气质。?
楼蔺宸拿出水壶递给她,目光扫过四周,“离村子还有多久?”?
“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
乔青璃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都好好保存体力。”?
织画蹲在地上系鞋带,指尖不经意触到一块冰凉的石头。
她抬头时正好撞见几只乌鸦落在枝头,黑亮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发出“呱呱”的叫声,听得人心头发紧。?
再次启程时,路渐渐宽了些。
翻过山梁的瞬间,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一片青瓦土坯房依山而建,袅袅炊烟在黛色的屋顶升起,几只土狗趴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打盹,俨然一幅与世隔绝的田园图景。?
“到了?”江屹举起相机连拍几张,“看着还挺祥和的。”?
话音刚落,村口的土狗突然竖起耳朵,冲着他们狂吠起来。
原本寂静的村子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几扇木门“吱呀”作响地打开。
各家屋里走出来七八个穿着粗布褂子的男人,年纪都在中年往上,皮肤黝黑,眼神里带着审视的打量。?
“是外地来的客人?”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走上前,脸上堆着热情的笑,露出泛黄的牙齿。
“我们这疙瘩多少年没见过外人了,快进来歇歇脚!”?
江屹心里刚提起的防备稍微放松了些,神情也跟着温和。
这里的人倒是比想象中的热情……
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七手八脚地要帮他们拿行李,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屋里有刚烧好的热水”“让婆娘杀只鸡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