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座平安县城都洗进阴沟里去。
林夜蜷缩在斩妖司最深处的天字号死牢里,听着雨水敲打青石板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是为他这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敲响了丧钟。
他抬起手,借着牢房顶端那唯一一扇小窗漏下的、微弱如鬼火的月光,看着自己的手腕。一道黑色的纹路,如同一条活过来的毒蛇,己经缠绕了他手腕的大半。它在生长,缓慢而坚定地,朝着他心脏的方向攀爬。
这是“黑纹病”,平安县里的人都这么叫它。他们说这是妖魔的诅咒,是来自地狱的请柬。
林夜知道,他们说得没错。
一道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虚幻面板,悬浮在潮湿的空气中,上面的字迹冰冷得像是用霜雪刻出来的:
【剩余寿元:叁日,柒时,贰刻】
三天。
他的人生,只剩下三天。
林夜靠着冰冷的墙壁,墙壁上常年未干的苔藓湿气,一点点侵入他的骨髓。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父母被诬陷为妖邪同党,在斩妖司的刑场上被烈火吞噬。他跪在雨中,发誓要读书,要考取功名,要站在阳光下,为他们洗刷掉所有的冤屈。
可现在,他甚至连阳光都见不到了。
“开饭了。”
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道缝,一碗散发着馊味的稀粥被“哐当”一声扔在地上,溅起几滴浑浊的米汤。狱卒那张麻木的脸在门外一闪而过,像是地府里勾魂的阴差。
牢房里的其他“病人”挣扎着爬过去,为了那一点点己经腐败的食物而争抢。他们也曾是活生生的人,是张屠户,是李秀才,是城东的货郎。但现在,他们只是被黑纹病选中的、等待死亡的牲口。
林夜没有动。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雨声,和自己胸腔里那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雨水的悲鸣。那脚步声带着铁与血的味道,让整个死牢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牢门被“轰”的一声完全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挡住了那仅有的一点月光。他身披玄色飞鱼服,腰挎一柄狭长的雁翎刀,雨水顺着他斗笠的边缘滴落,眼神比刀锋还要冷。
斩妖司百户,张烈。
“县城外黑风山的山匪,被妖物附体,成了只知杀戮的‘尸傀’。”张烈的声音不高,却像铁砂一样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府衙人手不足,现招募死囚,前去剿匪。参与者,无论生死,家中赏银十两。”
他的目光在牢房里扫过,像是在打量一群待宰的猪羊。
没有人回应。
去剿匪?和妖物?
那不是送死,那是连魂魄都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与其那样惨死,不如在这里,安静地腐烂。
“呵。”张烈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一群连死都不敢去死的废物。”
他的目光在牢里巡弋,最后,定格在了角落里那个唯一没有因为他到来而颤抖的少年身上。那个少年很瘦,脸色苍白得像纸,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其他人那种认命的死寂。
那是一双,还在燃烧的眼睛。
“你,叫什么?”张烈指着他。
林夜缓缓抬起头,迎上那道锐利的目光。他能感觉到,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正被那双眼睛吸走。
“林夜。”
“很好。”张烈点了点头,像是选中了一件还算趁手的工具,“就你了。”
他随手又指了几个看起来还没彻底烂掉的人。
“你们西个,跟我走。”
被点到的人,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一个甚至当场失禁,在地。
林夜却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那些争抢馊粥的人,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条致命的黑蛇。
与其在这里,被它一寸一寸地吞噬掉所有温度,在腐臭和绝望中化为一摊烂泥。
不如,去外面那场狂风暴雨里,赌一把。
赌那万中无一的可能,赌自己眼里的这簇火,还能烧得更旺一些。
他迈开脚步,走过那些或惊恐、或麻木的眼神,走出了这间囚禁他、也庇护着他安然等死的牢笼。当他踏入那冰冷的雨幕中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在他枯竭的心底轰然炸开。
我不想就这么死了。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在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划过他脑海的瞬间,那道悬浮在他眼前的、冰冷的寿元面板,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
一行全新的、带着火焰般灼热气息的文字,取代了那冰冷的倒计时。
【叮!检测到宿主“不屈意志”触及临界,符合绑定条件!】
【杀生夺寿系统,正在激活……】
【以杀生,换天命。以汝之刀,斩开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