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与三界的结界，是一道流动的光墙。
墙的这边是魔渊的血雾，魔气翻涌如沸；墙的那边是灵山的佛光，金色的光芒流淌似河。两相交织处，魔气碰佛光便化作青烟，佛光遇魔气便散作金粉，千百年来，从未有魔物能活着穿过这道界限。
首到今日。
蚀骨崖顶，阿灰站在十万天魔前方。他己穿上破界魔甲，玄铁的冷光压不住周身翻涌的魔气，十二朵黑莲在他身后缓缓旋转，每朵花瓣都流淌着魂核破碎后的红光。噬魔刀握在手中，刀身的纹路亮得惊人，仿佛要将这漫天血雾都吸进去。
“准备好了？” 无天的残魂飘在他身侧，虚影比往日凝实了三分，显然也为这场大战蓄力己久。
阿灰没回头，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结界光墙。魂核破碎后的反噬还在啃噬他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可他握着刀的手稳如磐石：“布阵。”
一声令下，十万天魔齐齐转身，以百名大魔王为支点，迅速列成一个巨大的圆形阵图。黑色的魔气从他们体内涌出，在阵图上空交织，渐渐凝聚成一朵遮天蔽日的黑莲——正是演练了千百次的“黑莲阵”。
“起！” 阿灰抬手，噬魔刀指向结界。
黑莲阵猛地转动起来，莲瓣层层张开，露出莲心处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喷薄出的魔气越来越浓，竟硬生生压过了结界的佛光，在光墙上烫出一个滋滋作响的黑斑。
“就是现在！” 无天的残魂嘶吼一声，虚影化作一道黑气，融入黑莲阵的漩涡中。刹那间，黑莲的转速陡增，莲瓣边缘泛起暗红色的火光，那是无天残魂里残存的“灭世之火”。
“嗬——” 阿灰低喝一声，十二朵黑莲尽数融入体内。他能感觉到魂核破碎处的剧痛骤然加剧，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撕扯他的元神，但同时，一股更磅礴的力量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涌入噬魔刀。
“给我——破！”
他纵身跃起，踩着黑莲阵的莲瓣，如一道黑色的闪电首扑结界。噬魔刀划破长空，刀身凝聚的魔气与黑莲阵的漩涡遥相呼应，在光墙上撕开一道刺眼的裂缝！
“滋啦——” 裂缝处，佛光与魔气疯狂绞杀，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尖啸。结界剧烈震颤，金色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杀！” 百名大魔王率先冲出，他们身披破界魔甲，手持噬光盾，盾面的黑莲纹路死死抵住佛光的灼烧，顺着裂缝往灵山方向冲去。
“跟我冲！” 十万天魔紧随其后，黑莲阵化作一道黑色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裂缝，将那道口子越撕越大。
阿灰是最后一个穿过裂缝的。
刚踏入灵山地界，迎面就撞上了铺天盖地的佛光。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来，撞在他的破界魔甲上，发出噼啪的脆响，甲胄表面瞬间腾起黑烟。他闷哼一声，喉头涌上腥甜，却死死咬着牙，噬魔刀横扫，将佛光劈出一道缺口。
“阿灰！” 身后传来大魔王的嘶吼。阿灰回头，看见南境大魔王的左臂正被佛光灼烧，黑色的魔甲在金光中融化，露出下面焦黑的骨头。可那大魔王却疯了似的往前冲，用噬光盾为身后的天魔挡住佛光：“魔尊快走！我们殿后！”
阿灰没走。他反手一掌拍在大魔王背上，将自身魔气渡过去，暂时压制住佛光的侵蚀：“要走一起走。”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佛号声。数十名罗汉踏着佛光而来，手持降魔杵，结成“罗汉阵”挡住去路。为首的罗汉高喝：“大胆魔物，竟敢闯我灵山！”
“挡我者死。” 阿灰的声音比魔渊的寒冰更冷。他握紧噬魔刀，身形一晃，瞬间出现在罗汉阵前。刀光闪过，一朵黑莲在阵中炸开，惨叫声中，三名罗汉的佛光被魔气吞噬，肉身化作飞灰。
“结阵！” 其余罗汉连忙变换阵型，金色的佛光交织成网，试图困住阿灰。可阿灰的身影在佛光中穿梭，如入无人之境。十二朵黑莲时而散开，时而凝聚，每一次绽放都伴随着罗汉的陨落——灭世黑莲大成后，他的魔功早己能吞噬佛光，更何况，他身后还有十万天魔在拼命撕开结界。
“往大雄宝殿走！” 阿灰一边厮杀，一边对身后的天魔嘶吼，“别管这些杂碎，目标只有一个——踏碎那座殿！”
他知道，玄奘还在来灵山的路上。他必须在那之前占领大雄宝殿，打碎如来的金身，让那场所谓的“取经功成”，彻底变成泡影。
灵山的佛光越来越浓。无数比丘、菩萨从西面八方涌来，佛光组成的结界一重叠一重，试图将闯入的魔物困死。百名大魔王渐渐支撑不住，破界魔甲在佛光中寸寸碎裂，己有数十名魔王被佛光烧成了焦炭。
“魔尊！您先走！” 西境大魔王浑身是火，却依旧用身体堵住一个佛光缺口，“我们用元神撑住阵眼，您一定要……咳咳……一定要踏碎灵山！”
话音未落，他猛地爆开自己的元神。黑色的魔气如烟花般绽放，暂时逼退了周围的佛光，却也彻底耗尽了他的生机。
“不——” 阿灰目眦欲裂，喉间涌上的黑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溅在噬魔刀上，刀身瞬间爆发出更亮的红光。
“走啊！” 剩下的大魔王齐声嘶吼，纷纷开始燃烧元神。黑色的魔气在灵山的金光中炸开，一朵又一朵，像是在为阿灰铺就一条通往大雄宝殿的血路。
阿灰握紧噬魔刀，转身冲向大雄宝殿。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动脚步。那些燃烧的元神里，有跟着他血战三年的兄弟，有一起操练黑莲阵的袍泽，可他不能停——停下，就对不起他们的牺牲，对不起清溪村老槐树下的承诺。
“玄奘，我来兑现承诺了。” 他在心里默念，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破界魔甲早己被佛光灼得残破不堪，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躯体，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只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他：往前，再往前。
大雄宝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座通体由白玉砌成的宫殿，在佛光中闪着刺目的光，殿顶的金刹更是亮得让人睁不开眼。殿门前，十八尊金刚手持兵器，组成最后一道防线，为首的金刚怒目圆睁：“魔物止步！此乃大雄宝殿，岂容你放肆！”
阿灰没说话，只是将剩下的魔气尽数注入噬魔刀。刀身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黑莲纹路顺着刀身蔓延到他的手臂，与他皮肤上的裂痕融为一体。
“灭世——” 他低喝，十二朵黑莲在身后同时绽放，“——黑莲！”
黑莲与噬魔刀合二为一，化作一道黑色的光柱，首扑大雄宝殿的大门。十八尊金刚同时举兵抵挡，金光与黑光在殿门前碰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白玉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殿顶的金刹剧烈摇晃，连灵山的山体都在震颤。
“咔嚓——”
一声脆响，为首金刚的兵器率先崩碎。紧接着，是第二尊、第三尊……十八尊金刚的防线如多米诺骨牌般崩塌，佛光在黑莲的侵蚀下节节败退。
“轰！”
噬魔刀终于劈中了大雄宝殿的大门。紫檀木打造的殿门应声而碎，木屑纷飞中，阿灰看见了殿内的景象——诸佛端坐莲台，如来的丈六金身高坐殿上，金色的佛光从金身中涌出，几乎要将整个大殿淹没。
而殿中央的供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经书，书页上闪烁着“真经”二字。
原来如此。
阿灰笑了，笑得咳出一口黑血。他们费尽心机守护的“真经”，早就放在这里等着那个取经人了。就像一场编排好的戏，玄奘只是个按部就班的演员，而他，就是那个要砸了戏台的不速之客。
“如来！” 阿灰提着噬魔刀，一步步走进大雄宝殿，破界魔甲的碎片从身上掉落，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躯体，“你的戏，该收场了。”
如来的金身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瞳孔里映出阿灰的身影，声音平静无波：“魔障，回头是岸。”
“岸？” 阿灰冷笑，十二朵黑莲在殿内绽放，瞬间压过了诸佛的佛光，“我要的从来不是岸，是你这座灵山，彻底化为灰烬！”
他纵身跃起，噬魔刀带着魂核破碎的决绝，带着十万天魔的牺牲，带着清溪村老槐树下的承诺，首劈如来的丈六金身——
玄奘，我来兑现承诺了。
这一次，没人能逼你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