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刚落地,那圈紫红纹路猛地一缩,像是被咬住的肠子。
我整个人往下坠,风不是风,是无数张嘴在吸我的皮肉,噬灵蚓皇缠在腰上,硬得像铁,却一声不吭,连屁都不敢放。烛九阴在断剑里抖得跟筛糠似的,蛇首倒映出我背后——那玩意儿还在,金光残影,半边脸像是被雷劈过,另一半……根本不是人该有的形状。
我咬舌尖,血雾喷出去,岩壁上浮出几道暗红符文,歪歪扭扭,跟我每年被师尊按着割手腕画的阵图一模一样,就差没写个“镇”字盖章。
“操。”我低声骂,“老子是血包成精?”
血雾烧了三息,人脸低语停了,吸力却没减。我反手把辣椒粉全撒进袖口,准备等谁露头就糊它一脸,结果指尖刚碰到粉,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辣椒克血,克不了命。”
我手一僵。
灰雾里站着个老头,佝偻着,灰袍破得像被狗啃过,手里捏着把断尺,尺子上密密麻麻刻的全是“悔”字,刻得太狠,木头都裂了。
他不看我,只盯着我脚底那滩血。
“你可知,你为何哭不出?”
我后退半步,脚跟踩空,差点又掉进坑里。这问题问得比执法堂审讯还狠——我确实哭不出,不是不想,是泪腺那块肉从五岁起就烂了,柳蝉衣解剖过我三回,说那地方长了蛊茧,剪了会死。
我抽了两下鼻子,装出要哭的样子,结果嘴角一滑,毒涎流下来,滴在泥上,滋啦冒烟。
老头伸手接了点,掌心一搓,那团黏液居然卷成一朵小莲花,花瓣还带毒刺。
他叹气:“蛊王体,佛劫胎,毒医心——你师父骗了你十年,你竟还替他守阵?”
我心头一跳。
守阵?我他妈连阵眼在哪都不知道!
我摸后颈,准备给他来一发醉相思,三枚蛊虫刚冒头,老头眼皮都没抬:“对我不用,我早死了。”
我手僵住。
死了?那你现在站我面前算什么?鬼还挑三拣西不中蛊?
他忽然抬手,断尺一敲地面。灰雾散开一角,露出条石板路,尽头有扇虚影门,门缝里漏出点金光,照在地上,显出几个字:心字刻骨,佛劫寻主。
我盯着那“心”字,笔画像是用血写的,还在往下滴。
“你是谁?”我问。
“谁都不是。”他咳嗽两声,嗓子里像卡着锈铁,“我只是个没烧干净的念头,等了八百年,就为见见你这号人。”
“见我干嘛?”
“问你个问题。”他抬头,灰布下两眼空洞,“你真以为,青玉峰主救你,是看你可怜?”
我喉咙发干。
那晚暴雨,我五岁,毒寡妇咬完我,我躺在乱葬岗拼阵图,手指头都快烂了,就差最后一笔。结果一个醉鬼晃进来,一脚踩在我画的阵眼上,酒壶一砸,阵成了,我活了。
他把我捡回去,说是“天意”。
可现在想来——他那一脚,根本就是冲着阵图来的。
老头看我不说话,冷笑:“每年祭天,他用你的血画阵,你以为是在镇外魔?他在镇你体内的佛性。你每流一滴血,那阵就强一分,而你……就离‘佛劫应劫者’更近一步。”
我手指一颤。
佛劫?那不是传说中要毁天灭地的劫数吗?怎么跟我扯上关系了?
“你背后那金身,”老头指了指,“是残缺的佛劫胎,被你用蛊虫压了二十年。可压得住一时,压不住命格觉醒。你越用蛊,它越醒。”
我猛地回头,烛九阴蛇首倒映的虚影还在,金光比刚才更盛,甚至……开始动了。
“所以你今天掉进来,不是意外。”老头说,“是它醒了,主动引你来的。”
我冷笑:“那你呢?你到底是谁?”
他没答,只把断尺往地上一插,尺身瞬间化灰,随风飘散。
“若你真想活,”他声音越来越轻,“别信那个每年都用你血画阵的人。”
我正要追问,他整个人开始崩解,像被风吹散的纸灰,最后只剩一只干枯的手,把一枚青铜骨牌塞进我手里。
冰凉。
牌上刻了个“心”字,笔画深处有血槽,摸上去割手。
我握紧,低声说:“我从来……就没信过。”
话音落,灰雾猛地合拢,老头没了,路也没了,只剩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骨牌,背后金身虚影嗡嗡震颤,像是在笑。
我低头看骨牌,突然发现——那“心”字的末笔,弯得不对劲,像是被人硬掰过,原本该往右勾,却拐了个死弯,指向左下。
我用指甲顺着那笔画划下去,指腹一麻。
一道微弱金线从骨牌渗出,贴地延伸,像活蛇一样钻进泥里,一路向前。
我犹豫三秒,跟上。
走不到十步,脚底一软,踩进个泥坑,泥里埋着半块石碑,上面刻着西个字:九死一生。
我蹲下,抹开青苔,盯着那“生”字。
最后一笔,正是左拐的死弯。
跟骨牌上的“心”字,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路标,是锁。
心字刻骨,佛劫寻主——这骨牌,是钥匙。
我正要撬石碑,背后突然一凉。
金身虚影动了。
它缓缓抬起手,指向石碑背面。
我翻过碑,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字迹潦草,像是临死前拼命写下的:
“若见心骨牌,速毁之,勿启门,佛劫非人,乃天之刑。”
我盯着那行字,笑出声。
天之刑?那不就是专门用来砍我这种“异数”的刀吗?
我掏出果核,咔地咬碎,吐在碑上。
“老子活到二十二,专干天不怕地不怕的买卖。”
我抓起骨牌,往石碑裂缝一插。
“心”字嵌入瞬间,地面震了一下。
石碑缓缓升起,露出底下黑窟窿,热风扑面,带着股焦味,像是烧过千年的香灰。
窟窿深处,有东西在动。
不是人,不是兽,是一团扭曲的金光,蜷缩在最底下,像胎儿,又像茧。
我眯眼。
那金光表面,浮着一层细密符文,跟青玉峰主画的阵图,一模一样。
我正要细看,背后突然一紧。
噬灵蚓皇猛地绷首,灰雾喷出,把我往后拽。
我踉跄两步,差点摔进坑里。
回头一看,金身虚影不见了,但地上,多了三道脚印。
从我站的地方,一路延伸到石碑前。
可我……根本没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