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裂纹里的青铜雾刚渗进地窖砖缝,我肩头的噬灵蚓皇突然抽了抽,黏在助燃粉罐子上的三十张瞬移符“啪”地弹起一张。
糟了。
地窖湿气太重,蛊丝泡软了,黏性快撑不住。
我一把掐住它肉嘟嘟的脖子:“醒醒!再吐点黏魂涎,不然咱们俩明天就得在执法堂门口演‘生死离别’了。”
它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张嘴,一串透明黏液“啪嗒”滴在符纸上,顺着火云宗赤纹边爬开,像给符纸穿了层水膜。
我松了口气,抬手一抹断剑,催动残留的青铜雾往砖缝里钻。烛九阴那老蛇虽然倒着说话,但它留下的雾气有点东西,能卡在灵识探查的间隙里,布个“回响陷阱”。
只要有人靠近那罐子,灵识一扫,符纸上的火云宗灵纹就会自动和助燃粉残息共振——嗡一下,跟放了个无声的烟花似的,想不注意到都难。
“成了。”我拍了拍噬灵蚓皇,“现在就差火云宗那边,自己跳进坑里喊‘是我干的’。”
它打了个嗝,像是在笑。
我刚要起身,窗外一道黑影掠过,带着股《慈悲经》的檀香味儿。
柳蝉衣翻墙进来,脚尖一点,落在我窗台上,手里还拎着个陶罐,罐口用油纸封着,边缘渗出点紫黑色汁液。
“你又把食人花喂撑了?”我问。
她冷笑:“你再不来,它就得把我的经书当点心了。你那点破事,赶紧说,我雷雨夜还得缝你那破袍子。”
我咧嘴,跳下榻,从怀里摸出一张残破的灵纹纸——是昨夜从石碑上顺的,上面全是蛊虫爬过的痕迹。
“我要火云宗私炼禁药的证据,三份,得像他们自己炸炉后留下的残渣。”
她瞥了一眼,哼了声:“你当我是炼丹炉成精?”
“你是毒仙子,毒就是你的丹。”我拍她肩膀,“再说了,你那食人花吃了一年火云宗弟子的破符纸,肚子里可全是赤铜渣。”
她眼神一动,低头看了眼陶罐,忽然伸手撕开油纸,一股腥臭扑面而来。
罐子里泡着三块金属残片,边缘焦黑,带着火云宗特有的赤铜纹路——那是食人花吞了弟子丢的废符后,从胃里抠出来的。
“行。”她把残片倒进石臼,“你让那大虫子吐点彩虹晶核粉,我要调‘爆涎’。”
我一拍手,噬灵蚓皇扭着身子,张嘴“噗”地喷出一团七彩粉末,像糖霜似的落在残片上。
柳蝉衣掏出一根银针,挑了点毒涎滴进去,粉末瞬间发烫,冒起青烟。她一边搅一边念叨:“这要是真被查出来,我俩得在执法堂跪着写悔过书。”
“不会。”我蹲旁边啃果核,“最多跪着写,还能边写边哭,我演技你信不过?”
她翻白眼,猛一压杵,石臼“轰”地炸出一团紫火,三块残片瞬间熔成晶体,表面裂出蛛网状纹路,跟助燃粉爆炸后的结晶一模一样。
“三份。”她分装进小瓷瓶,“一份埋你墙角,一份扔执法堂后巷,一份……我亲自送。”
我眯眼:“你打算怎么送?”
她撩起袖子,金线一闪——那是昨夜缝我破袍用的。
“我雷雨夜诵经,食人花暴动,藤蔓甩出去‘不小心’掉在巡查弟子脚边。”她冷笑,“我再当众骂它‘又吞不该吞的东西’,他们自然会去查。”
我点头:“妙。但还不够。”
“还想要啥?”
“记忆。”我指她脸上那道佛纹,“你那伤,能藏点东西吧?”
她一顿,指尖轻轻抚过灼痕,眼神冷了下来。
“你想让我栽赃?”
“不是栽赃。”我压低声音,“是‘不小心’让他们看到——某个雨夜,你看见火云宗弟子偷偷摸摸进了地窖。”
她盯着我,半晌,忽然笑了:“你真不是人。”
“我是人。”我咬碎果核,“就是活得不太像人。”
她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我追上去:“等等,空寂那秃驴要是来捡残渣……”
“那就让他捡。”她回头,眼里闪着毒光,“我给他一份‘特别’的花核,够他炼三颗舍利。”
我懂了。
舍利发光,蛊粉散息,火云宗的灵纹味儿会一首飘在长老会眼皮底下。
第二天半夜,雷雨如期。
我趴在毒草园外的墙头,看见柳蝉衣撑着伞,站在食人花前,手里捧着经书,声音清冷。
念到一半,她突然停了。
食人花猛地抽搐,藤蔓狂舞,一根甩出园外,“啪”地砸在小路上,甩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巡查弟子立刻警觉,跑过去一看,是块焦黑的结晶。
“这是……助燃粉残留?”
柳蝉衣冲出来,一巴掌拍在花茎上:“又吞不该吞的!找死是不是!”
她抬手抹了把脸,雷光一闪,佛纹灼痕清晰可见。
弟子愣了下,下意识放出灵识探查。
就在那一瞬,我看见她指尖微动,一道极淡的黑丝从灼痕里飘出,钻进弟子灵识。
得手。
我刚要撤,忽然听见脚步声。
空寂提着破篮子,慢悠悠走过来,秃头上还滴着雨。
“阿弥陀佛,暴动残渣,贫僧收了炼舍利。”
我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冲下去,抢先一脚踩在结晶上,咔嚓碾碎。
“别啊大师!”我哭丧着脸,“这是最后一株毒腺草的根,您这一拿,我明早交不了药引!”
空寂眯眼:“你脚底下,可不是草根。”
“是……是变异了!”我抽抽鼻子,“您行行好,别报长老,不然我得被罚抄《童子功》三百遍!”
他盯着我,半晌,忽然笑了:“施主眉间藏天雷,掌心有地狱……这话我上回说,你还偷吃了我的桂花糕。”
我抹泪:“那回是饿的……”
正扯着,柳蝉衣走过来,把手里的瓷瓶一倒,一粒灰扑扑的花核滚进他篮子。
“给。”她冷冷道,“这够你炼三颗了,秃驴。”
空寂掂了掂,点头:“善。”
等他走远,我松了口气,转头看柳蝉衣:“成了?”
她点头:“记忆丝种进去了。那弟子回去一回想,会‘记起’自己看见火云宗弟子夜入地窖。”
“火云宗?”我笑,“赵日天怕是要哭晕在厨房。”
“他炸厨房是常态。”她瞥我,“倒是你,地窖那边呢?”
我抬手一招,蚁群视野传回——地窖砖缝里,青铜雾正缓缓流动,符纸牢牢贴在罐子上,蛊丝泛着微光。
“回响陷阱己布。只要有人探查,灵纹共振,立马触发。”
她嗯了声,忽然抬手,一把扯下我袖口一根线头。
“你这破袍,明天还得补。”
“您真是菩萨心肠。”我拱手。
“少贫。”她转身要走,忽然顿住,“楚昭然。”
“嗯?”
“你让那大虫子吐的彩虹晶核……是不是掺了噬灵蚓皇的屁?”
我一愣:“有一点点。”
“怪不得我那食人花今早放了三次结界。”
“那叫护园结界,高级货。”
她翻白眼,走了。
我摸了摸断剑,裂纹还在微微发烫。
这时候,噬灵蚓皇突然从墙缝钻出来,脑袋一仰,冲我吐了个泡泡。
我盯着那泡泡,里面映出地窖一角——一道灵识正贴着砖缝扫过。
来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按在剑裂上。
青铜雾猛地一震,顺着砖缝窜出,瞬间勾住那道灵识。
嗡——
无形波动扩散,罐子上的三十张瞬移符同时亮起,火云宗赤纹与助燃粉残息共振,灵纹交织,像一张网,把“私炼禁药”的假象死死钉在执法堂地窖。
远处,议事堂方向,一道惊呼声传来。
我咧嘴,正要笑,忽然看见柳蝉衣站在毒草园门口,手里拿着针线,正低头缝我那件破袍。
雷光一闪,她脸上佛纹泛起微光。
同一刻,我断剑裂纹里的青铜雾,突然凝成西个字。
倒着的。
“门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