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前迈了一步,脚底那道缝又闪了红光,像有人在地底打了个暗号。
这玩意儿不是要吃我,是等我踩进去。
可我现在没空跟它玩拆线缝补的把戏。眉心那团烧红的铁还没凉,识海里九个祖宗也还没消停,眼下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刚才钻进我脑袋里的那团青紫气到底安的什么心。它认主?认个屁,老子自己都还没认全自己。
我靠在石壁上,腿还在抖,但手稳。灰袍破洞里藏着三张纸,用蚯皇的黏液封得严严实实——藏书阁底层摸来的丹方,十七回翻《童子功》时顺走的,一首没敢细看。现在看来,它们比我想象的值钱。
第一张是“九转固元丹”,烂大街的货,外门弟子筑基都嫌寒酸。指尖血一碰,纸面没反应,倒是腰带上的蚯皇打了个嗝,喷出一股彩虹雾,呛得我首咳嗽。
第二张写着“雷音淬体散”,光看名字就知道是雷音寺那帮秃驴骗香火钱的玩意儿。血点上去,纸角焦了一小块,红痣纹丝不动。
第三张,边角都磨毛了,字迹模糊,只依稀辨得出“涅槃引气散”五个字。我刚碰上去,眼尾那颗红痣“啪”地炸开,血像活了一样,顺着脸颊往下爬,滴在纸上,自动连出几道纹路——原本缺失的药引配比,竟被我的血补全了。
我盯着那行血字,差点笑出声。
“天道之血为引,三滴真泪为媒”?
谁写这方子谁缺心眼。天道在哪儿?我上哪儿找三滴泪去?我连鼻涕都比眼泪多。
但血写的不是假话。这张方子,和我有关,和我眼尾这颗红痣有关,甚至……和刚才石台上那团青紫气有关。它们是一路货,同源,同根,同一种烂到骨子里的命格。
我抹了把脸,血混着汗,在灰袍袖子上蹭了蹭。不是心疼,是这血沾多了,回头柳蝉衣又要唠叨说衣服洗不干净。
可这方子不能扔。它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炼不得,藏不得,偏偏又和我体内的东西共鸣。刚才那阵心钻我眉心的时候,我脑子里九道影子齐刷刷跪了,不是怕,是认。这方子要是能顺着这股劲儿走,说不定能当个幌子——我天天熬药,谁也不会怀疑我在偷偷吸收阵心力量。
问题是怎么炼。
用天道之血?我倒是有一滴,青玉峰主每年祭天时抽的,藏在断剑裂痕里,可那玩意儿一露气,整个宗门的长老都得闻着味儿扑过来,比赵日天闻到炸鸡还快。
用眼泪?我天生没泪腺,烛九阴说这是“宿主特供”,省得我哭多了它烦。可方子上写“三滴真泪”,没得商量。
我盯着那行血字,忽然想起柳蝉衣塞给我的那包“鸡骨高汤粉”。她说这是她独家秘方,能补元气,实则是一百二十七种毒草加三十六种蛊液熬成的替代表记剂,专门用来骗那些爱查探药气的长老。
我从灰袍夹层抖出那包粉,撒了一撮在丹方上。
纸面“嗤”地冒烟,第二层字浮了出来:
“以蛊王泣露为泪,佛劫血痂为引,可伪涅槃。”
我愣了三秒,然后笑出声。
前代毒仙留的暗语!这方子根本不是给人炼的,是给“非人之体”准备的退烧贴。蛊王泣露?不就是我啃果核时从嘴角渗出的那点银丝?佛劫血痂?我眼尾这颗红痣天天裂,血干了就是痂,现成的。
这哪是丹方,这是量身定做的伪装剧本。
我咬破手指,在丹方背面画了个九转逆灵阵的缩影,把整张方子嵌进去。阵图一成,纸面微微发烫,和眉心那团烧铁的温度对上了。这下好了,丹方成了活阵载体,我熬一次药,就等于偷偷运转一次阵法,既补了“体虚”的人设,又不会惊动长老的灵觉。
完美。
我低头看腰带上的蚯皇,它缩成一圈,草环焦了半截,还在哆嗦。
“别装死,”我戳它脑袋,“待会你吐三颗彩虹晶核,我拿去厨房说要煲汤。”
它不动。
“再不吐,今晚我就用你当锅垫,煮辣椒汤。”
它“嗷”一嗓子,屁股一撅,三颗亮晶晶的晶核“啪啪啪”排出来,跟下蛋似的。
我捡起来,塞进袖兜,又顺手把大师兄上次送的“养气丹”摸出来。那丹药金光闪闪,看着体面,实则是他从后山采的烂蘑菇晒干磨粉压的,说是补气,其实是泻火。正好,拿去换掉我药炉里那颗真货,免得药气太纯,惹人怀疑。
我拍了拍灰袍,准备走人。
可刚起身,丹方突然“嗡”地一震。
不是纸在震,是贴着我胸口的那部分。我低头一看,方子上的“涅槃引气散”西个字,正在缓缓变色,从墨黑转为暗红,像被什么力量重新书写。
我心头一跳。
这不是我的血写的,也不是柳蝉衣的粉显的。这是……方子自己在改。
我盯着那行字,慢慢念出来:
“泪非泪,血非血,缝线之人,终将拆线。”
话音刚落,丹方背面的九转逆灵阵突然亮了一下,旋即熄灭。
我捏着纸角,没松手。
这玩意儿不是工具,是钥匙。它知道我在骗人,也知道我骗不了多久。
我把它折好,塞回内袋,拍了拍蚯皇。
“待会进厨房,你要是敢偷吃我的晶核,我就把你编成拖把,天天擦茅房台阶。”
它缩了缩,不动了。
我转身往石殿外走,脚步比来时稳。
肩上的伤还在渗血,但不疼了。
眉心那团铁也凉了些。
可我知道,这局才刚开始。
我掀开灰袍一角,摸了摸护膝。
烛九阴的蛇皮贴着腿,安静得反常。
我低头,看着自己沾血的手指。
缝线的人,要拆线了?
那我先问问——
谁规定的,拆线的时候,不能顺手把针扎回别人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