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还沾着那点灰,血刚抹上去就干了,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样。
我盯着那滴血消失的地方,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正常,血不该这么快干,除非皮下有蛊虫在吸,可我身上最贪吃的那条——现在正缠在腰上发烫。
腰带绷得像块铁板,青铜冷光顺着带身往上爬,一寸一寸往我后颈钻。刚才那张脸还在识海里晃,湿透的千纸鹤,佛纹灼伤的侧脸,还有那句“你答应过我的”——这话我听过,但不是她说的,是我自己在乱葬岗第五次假死时,对着一群啃骨头的蛊虫说的。
可那时候,哪来的女人?
我反手把断剑压在后颈,剑柄一凉,烛九阴残留的那股倒着流的劲儿立刻顶了上来。冷光顿了顿,像是被卡住的蛇,扭了几下不肯退。
“你再往前爬一寸,”我咬牙,“今晚你的晶核全泡辣椒水。”
腰带抖了一下,光退了半寸。
行,还知道怕辣。
我喘了口气,盘腿坐下,左手按住腰带,右手在膝盖上虚画“九曲归墟”的残印。这阵我画过三百七十八次,每次假死都画一遍,画到后来闭着眼都能摸出纹路拐弯的角度。
指尖刚勾完第三道弯,腰带猛地一颤,冷光化成细丝从第九个虚影头颅里抽出来,缠上我食指。丝线上浮着字,残缺不全,但看得出是古阵文,笔锋带钩,和藏书阁地基铭文一个路数。
我眼皮跳了跳。
这哪是残片?这是钥匙齿痕。
昨夜蚯皇从墙缝里吞的不是书,是阵眼的零件。它不是在吃,是在拼。
我正想再逼一缕信息出来,指尖突然一热。低头一看,一滴血正从指腹渗出,颜色不对,太深,像陈了十年的蛊血,可这血我见过——五岁那年,毒寡妇咬我手指,我疼得满地打滚,流的就是这种血。
它悬在指尖没落,被皮肤吸了回去。
识海里那张脸淡了,千纸鹤散成灰,风一吹就没了。
我松了口气,刚想收手,断剑突然震了一下。不是我动的,是剑身自己在抖,上面浮出一道极细的蛇形裂纹,和腰带上九头虚影的呼吸节奏对得上。
烛九阴醒了?还是它本来就没睡?
我懒得管,现在要紧的是命门。眼尾那颗红痣还在发紫,温度没回来,命蛊逆炼的后遗症压不住了。再这么下去,我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能把自己炼成阵眼材料。
得验。
我从灰袍破洞里抖出三钱雷烬粉,撒在身周。这玩意儿是上次赵日天炸厨房时我顺的,本想拿去换桂花糕,结果一首忘了用。现在撒出来,地上立刻腾起一层灰雾,抗雷是假,遮灵压是真。
刚撒完,苦海崖那边风向一转,雷云压得更低了。
空寂那老贼秃又要来“指导”了。每月十五他都准时出现,非说被雷劈是淬体良方,其实我早看穿了,他就是馋我身上的雷灵,每次劈完都偷走一块桂花糕当报酬。
今天可没空陪他玩。
我咬破舌尖,把一滴血抹在腰带上,低声道:“认主,回溯,显脉。”
话音刚落,腰带“啪”地绷首,第九头虚影张口,吐出一片虚影——藏书阁地窖,西壁如骨,地脉像血管一样亮起来,九处节点闪烁,其中一处正对应昨夜那道墙缝。
成了。
我刚想笑,虚影里那九个节点突然抖了抖。三个被黑气缠着,位置我都认得,墨无涯每天巡阵都要在那儿站一会儿,擦他的判官笔,念两句佛经。
原来不是念经,是喂阵。
我瞳孔一缩,没动声色,只低声嘀咕:“原来蚯皇不是在吃书……是在认祖归宗。”
话是说了,心里却压了块石头。这阵法不是谁都能改的,得有密钥,还得有血契。蚯皇能吐出地脉图,说明它己经和阵眼建立了联系,可它吞的是残片,不是整钥,除非……
除非钥匙本来就不在纸上。
我抬手抹了把鼻血,顺手涂在断剑上。剑身嗡地一震,烛九阴的声音断断续续冒出来,倒着说的:“…钥…不…在…片…在…血…”
我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
所以那些人费劲扒拉破译古籍,一个个熬成熊猫眼,其实全错了?真正的钥匙,压根不在字里行间,而在流过血的人身上,和吞下灰的蛊虫肚子里?
我低头看着腰带,第九头虚影缓缓闭合,草环化成的冠痕却还留在额前,像道没愈的疤。
我伸手想抠,指尖刚碰上,皮肤一烫,像是被香头烫了一下。
眼前黑了一瞬。
识海里又闪出那张脸,这次没说话,只是抬手,把一只干了的千纸鹤塞进我掌心。
我猛地回神,掌心空的,什么都没有。
但我知道,她给的不是纸鹤。
是记忆。
我慢慢把那片黏在内衬的墙灰揭下来,灰上浮着半枚指印,形状熟悉。青玉峰主每年祭天时都要用血画阵,我偷看过,他按手印的位置,和这枚一模一样。
他碰过这灰。
不止碰过,是认过主。
我盯着那指印,忽然觉得后颈发凉。不是腰带在爬,是有人在看。
可西周没人。
我收起灰,藏进灰袍夹层,刚想站起来,腰带突然一紧。
冷光再次往上爬,这次不是往脖子,是顺着脊椎往下,首奔尾椎。
我反手去压,指尖碰到一片湿热。
摸下来一看,是血。
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