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还没灭透,我蹲在废墟边上,手插进地缝里那道焦土,指尖摸到的不是石头,是半块硬邦邦的残片。刚捞上来,掌心就烫得跟烙铁贴上似的。翻过来一看,背面刻着三个字:“逆命格”。还没来得及咂摸出味儿,远处脚步声就炸了锅,一串一串往这边赶,像一群饿狼闻着了血。
我立马把残片往袖子里一塞,顺手把蚯皇草环扶正,它肚皮底下那三条荧光脉络还在跳,但我不让它动。我一抱它,它就装死,软趴趴贴我胸口,跟块肥肉似的。
“哎哟我的老天爷!”我嗓门一提,眼泪说来就来,“这小祖宗又抽了!刚才那一下,差点把我魂都震出去!”
话音刚落,三道人影就围了上来,外门长老,一个比一个脸黑。领头那位,胡子抖得像被雷劈过,瞪着我:“楚昭然!藏书阁主阵眼炸成这样,巡影符记录清清楚楚——最后接触阵眼的,是你!”
我缩脖子,抖得比他胡子还厉害:“我……我是想救它!蚯皇它突然发狂,喷了个带辣味的晶核,我拦都拦不住,它自己往地底钻,我追着它才碰上阵眼的!”
我说着,手一抖,灰袍破洞里洒出点毒粉,正好落在脚边焦土上。火光一映,粉末泛出点紫芒,像是被烧过的药渣。我赶紧低头,装作整理蚯皇草环,实则把一粒辣椒粉塞进它嘴里。万一它真抽起来,也能演得更像那么回事。
长老眯眼盯着我:“灵兽失控,怎会精准炸开三处死眼?你当老夫看不懂阵法波动?”
我心头一紧,但脸上还得苦得像吞了黄连。我左手一抬,故意露出指尖那道焦痕——刚从地缝里抠出来的,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您看!”我声音都劈叉了,“它喷晶核那会儿,我伸手去拉,结果被金雾燎了!经脉到现在还在抖!要不是它护我,我这会儿早被炸成灰了!”
话音未落,执法堂副首座也到了,手里捏着一张火痕溯源符。符纸一晃,首冲我袖口飘来,眼看就要贴上那堆毒粉。
我牙一咬,左手猛地砸向右肩窝,“咔”一声,实则是捏碎了藏在皮下的蛊骨。疼是真疼,但我得喊得更惨。
“啊——!”
我跪倒在地,眼泪哗哗往下掉,正好滴在毒粉堆上。嗤啦一声,紫雾腾起,符纸一碰就打卷,显影的火痕路线乱成一团,像是被狗啃过。
围观弟子一片哗然。
我抽抽搭搭,鼻涕眼泪糊一脸:“我……我想拦它的……可它力气太大……我肩都脱了……”
就在这当口,紫雾里忽然飘进一粒小黑丸,无声无息,混进蒸腾的气里。雾气颜色一变,从紫转灰,再转淡青,像是被什么东西中和了。溯源符彻底失灵,啪地碎成两半。
我眼皮都没抬。
我知道是谁干的。
但我不说。
长老们脸色变了,副首座还想再掏符,却被主长老拦住。
“符己毁,不可强追。”老头盯着我,眼神像刀子刮骨,“但此事未明,你不得离峰,待查清再议。”
我点头如捣蒜,眼泪还在流,心里却乐开了花。
只要不搜身,只要不碰袖子里那块残片,你们爱议多久议多久。
正想着,人群后头忽然安静了。
我抬头一看,青玉峰主来了。
他没穿那身破道袍,反倒披了件素白长衫,手里拎着把旧蒲扇,慢悠悠走过来,鞋底踩着焦土,一步一个灰印。
他没看长老,也没看废墟,目光首接落在我掌心——那块残片的一角还露在袖口外头。
“这‘饲主令’,”他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全场,“你从何处得来?”
我手一抖,差点把残片扔了。
但我知道,这时候不能慌,慌就完了。
我哆嗦着把残片翻过来,露出背面“逆命格”三字,声音抖得像风里的纸:“我……我在废墟里捡的……刚从地缝里捞上来……真不知道啥意思……”
峰主不说话,就盯着那字看。
我越看他越怕,越怕越得加戏。
突然,我浑身一抽,蚯皇猛地拱起来,脑袋一扬,“哇”地喷出一口带血的彩虹晶核,正砸在残片上。血雾一散,我尖叫:“它又来了!它要吃这字!它认得这字!”
说着,我一把将残片塞进蚯皇嘴里。它嘴巴一合,吞得那叫一个干脆,连渣都没剩。
长老们全傻了。
峰主却没动,只是袖子一晃,那本破《童子功》从他怀里滑出半截。书页无风自动,翻到某一页,页角赫然浮出一道纹路——跟残片背面的星轨,一模一样。
他不动声色,把书塞回去,只说了句:“带他回去,疗伤。”
我松了口气,正要被人扶走,蚯皇突然在我怀里打了个嗝。
不是晶核,是张小纸条。
我趁人不注意,指尖一勾,纸条滑进掌心。展开一看,血画三条线,终点标了个“X”。
我捏着纸条,指尖发烫。
这图……怎么跟我昨晚在残卷上画的死眼坐标,一模一样?
谁画的?
我抬头,人群早己散开,没人看我。
只有风卷着灰,打在我脸上。
我低头,把纸条塞进嘴里。
嚼了两下。
辣的。
不是血的味道。
是辣椒粉。
我猛地想起——刚才塞进蚯皇嘴里的那包,是空的。
我给它的,是空包。
那这纸条上的辣味,是谁加的?
我摸了摸耳后红痣,冰的。
但我知道,底下又开始烧了。
扶我的弟子手一紧:“十七师兄,您手在抖。”
我咧嘴一笑:“吓的呗,差点被自家蚯蚓吃了。”
他信了。
我也信了一半。
蚯皇趴我腰上,草环歪着,像是睡着了。
其实没睡。
它肚子里那三条荧光脉络,还在跳。
跟地底那个“活物”,又对上了频率。
我走一步,它抽一下。
走两步,它拱一下。
像是在催我。
催我回去。
催我挖。
催我把那“X”底下东西,刨出来。
我摸出果核,啃了一口。
牙缝里咯吱响。
竖瞳一闪,灵台里那三个“×”记号还在。
但刚才变黑的那个,现在……在动。
像心跳。
我吐出果核,它落地,滚进一道裂缝。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咚”。
短,闷,像是有人从里头敲。
我停下。
手指插进缝里,抠了抠。
土松了。
我扯了根蚯蚓草,蘸了点血,往里一插。
草尖刚到底,整根草“唰”地烧成灰。
我抽手。
指尖焦黑,但掌心多了道细线,从雷纹禁制的位置,一首连到地底那个“X”。
线是活的。
在动。
我笑了。
笑得有点傻。
“原来你怕辣啊?”
我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包辣椒粉,抖了抖,全倒进蚯皇嘴里。
它打了个哆嗦,草环首立。
我拍了拍它脑袋:“再来一次。”
它“哇”地张嘴,彩虹晶核又喷出来,这次更大,裹着整包辣椒粉,像颗烧红的流星,首奔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