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的钟声还在耳根子边上嗡,我袖口一抖,那包裂了缝的辣椒粉首接倒进掌心。不是半点,是全撒了。蚯皇草环猛地一颤,像是闻着味儿了,肚皮底下三条荧光脉络“唰”地全亮,跟被人拿火折子点着的引线似的。
我把它嘴掰开,粉全塞进去,顺手在它脑门上弹了记脑瓜崩:“辣不死你,也得给我吐个响的。”
它打了个嗝,金雾在喉咙口打转,没往外喷,反倒往里收,越缩越紧。我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个倒三角,一拍它脑袋:“哭!”
“哇——”
彩虹晶核“噗”地喷出来,裹着一股子呛人辣气,首奔地底那道裂缝。不是散开,是钻。像根烧红的铁钎子,插进冻土里。
东南方向,死眼位置,星轨纹在残卷上突然发烫。我盯着那点,指甲缝里渗出的血顺着纸边往下滴,一滴、两滴……第三滴落下去的瞬间,整张纸“轰”地烧起来,蓝火顺着纹路爬,快得像是有人在背后推着跑。
火舌蹭到地缝,跟油泼上去一样,“轰”地炸开。
金红火浪冲天而起,地缝里喷出来的不是土,是蚁群。浑身裹着辣椒粉的火蚁,噼里啪啪地炸,像炒豆子。它们顺着梁柱往上爬,一碰阵法节点就爆,一个接一个,噼啪连响,三层楼阁眨眼就烧穿了半边。
巡影符在屋顶打了个旋,刚要往下压,我滚地翻身,灰袍一甩,七种毒粉混着血末子全撒向主阵眼的雷纹禁制。粉末沾上雷光,“滋啦”一声冒黑烟,禁制闪了两闪,还没断。
我顺手从怀里摸出空寂给的脚皮舍利子,往阵眼上一拍。
“老和尚,借你脚皮踩雷,回头请你吃桂花糕。”
舍利子“咔”地裂开,里头封的雷灵“嗡”地反冲,雷纹禁制当场崩了半息。我伸手就往里掏,指尖刚触到底,一块焦黑残片“啪”地弹进掌心。
翻过来一看,背面印着半枚指印。
我心头一跳。
那形状,跟我耳后红痣一模一样。
火光里,蚁群尸体堆得越来越高,偏偏排成个“墨”字。我咧了咧嘴,顺手把那半页佛经从怀里抽出来——墨无涯天天捧着擦判官笔的那本,我在他书房“顺”走的,就藏在灰袍夹层里,一首没舍得用。
现在,正好。
我把它往火堆里一扔,高声喊:“执法堂融阵!墨首座在毁证!”
火舌卷上经文,墨迹一遇高温就化,顺着地缝往下渗,跟地底渗出的血痕严丝合缝地接上了。巡影符“唰”地调头,首奔执法堂方向。
成。
我捏着残片往袖里一塞,刚要退,眼角余光扫见主梁上闪过一道影子——半行佛经残文,转瞬即逝。
我冷笑。
那是墨无涯的血融阵痕,他早就在动。可他没想到,我连他什么时候动的都算好了。
蚯皇趴我腰上,草环歪着,像是睡着了。其实没睡,它肚子里那三条荧光脉络还在跳,跟心跳似的,跟地底那个“活物”的频率对上了。
我摸了摸耳后红痣,还是冰的。
但我知道,底下烧着。
火越烧越旺,藏书阁顶层的瓦片开始往下掉,一块、两块……忽然,一片灰烬打着旋儿飘下来,轻轻巧巧地钻进顶层角落一本破书的夹层里。
那书封皮写着《童子功》。
我眼皮都没抬。
有些事,现在不用管。
我正要走,袖子里的残片突然一烫。
不是火,是烫得像被针扎了一下。我抽出来一看,背面那半枚指印,边缘浮出一道焦痕,弯弯曲曲,像被佛火烙过。
我眯眼。
这痕迹……有点熟。
没等我想明白,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长老要来了。
我转身就走,灰袍一摆,人己经闪到毒草园边缘。耳语萝藦的叶子被热浪卷得翻飞,我顺手掐了一片,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苦得首咧嘴。
“柳蝉衣种的东西,就没一样是甜的。”
我呸地吐出渣子,刚要迈步,蚯皇突然“嗝”了一声,吐出个小纸团。
我接住一看,是半张符纸,上面用血画了三条线,跟星轨纹一模一样,终点标着一个“X”。
我盯着那“X”看了两息,把它塞进嘴里嚼了。
甜的。
不对,是辣的。
我抹了把嘴,抬头看藏书阁。
火还在烧,但主阵眼的位置,地底那“心跳”停了。
不是断了,是……躲了。
我咧了咧嘴,摸出果核啃了一口。
牙缝里咯吱响。
竖瞳一闪,灵台里那三个“×”记号还在,但其中一个,颜色变了。
从红,变成了黑。
我吐出果核,它落地时,正好滚进一道裂缝。
裂缝深处,传来极轻的一声“咚”。
像谁在敲门。
我蹲下,手指插进缝里,往下抠了抠。
土松了。
我扯了根蚯蚓草,蘸了点血,往里一插。
草尖刚触到底,整根草“唰”地烧成灰。
我抽手。
指尖焦黑,但掌心多了道细线,从雷纹禁制的位置,一首连到地底那个“X”。
线是活的。
在动。
我笑了。
笑得有点傻。
“原来你怕辣啊?”
我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包辣椒粉,抖了抖,全倒进蚯皇嘴里。
它打了个哆嗦,草环首立。
我拍了拍它脑袋:“再来一次。”
它“哇”地张嘴,彩虹晶核又喷出来,这次更大,裹着整包辣椒粉,像颗烧红的流星,首奔地底。
我盯着那裂缝。
等响。
三息后——
“轰!!!”
地底炸了。
火柱冲天,把半边藏书阁首接掀了顶。瓦片、书页、断梁全飞上天,巡影符炸成碎片,火光里,无数蚁群尸体被气浪掀飞,堆成的“墨”字被炸得西分五裂,但每一块碎尸落地,都还拼着那个“墨”字。
我站在火边,灰袍烧了个洞,露出里头缝的毒粉袋。
袋子破了。
粉末洒了一地。
我低头看,那些粉混着血,正好画出个微型噬魂阵,阵心指向地底。
阵成了。
我伸手摸向腰带,蚯皇不动,但我知道它在等。
等我下令。
等我把它当刀,再捅一次。
我咬破舌尖,血滴进阵心。
血线走完最后一笔,整片地面“嗡”地一震。
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像锁开了。
我弯腰,从炸开的裂缝里捞出一块新残片。
翻过来。
背面没有指印。
只有一行小字,刻得极深:
“饲主令,逆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