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那边的惨叫刚炸开第三声,我脚底的震动就变了。不是蚯皇那种温吞的咕噜,是硬物在地底刮铁皮,咔啦咔啦,听着就牙酸。
我停下,灰袍破洞蹭着墙根,袖口一抖,断剑滑到掌心。剑柄的青铜脑袋晃了晃,倒着吐出一句:“动,不,控。”
“废话,我能不知道?”我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来郊游的?”
话没说完,眼前一道黑影轰地砸进院子,震起一圈血雾。那是我半个月前埋在执法堂地窖的终极傀儡——三米高的铁疙瘩,浑身嵌着蛊纹,胸口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楚”字,是我顺手刻的,怕日后不认账。
现在它倒好,不认我了。
傀儡一落地,双臂“咔”地弹出骨刃,转身就是一刀,把冲过来的巡逻弟子削成两截。血喷得老高,彩虹色的,跟洗药池那会儿一模一样。它低头舔了舔刀,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是在品滋味。
我嘴角一抽。这玩意儿本来只该杀执法堂的人,怎么连自己人都砍?
我咬破指尖,血往剑脊上一抹,画了个逆控阵。阵纹刚成,指尖一麻,血线倒流,阵法炸了。
“靠!”我甩了甩手,“谁动了我的核心?”
断剑晃了晃,倒着说:“钉,魂,灭。”
我瞳孔一缩。灭魂钉?那玩意儿不是被墨无涯收着当传家宝吗?怎么跑我傀儡肚子里去了?
我蹲下,摸了摸地面。傀儡每走三步,就绕执法堂东厢房一圈,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脖子转。那屋子平时空着,就堆点旧案卷,可偏偏每夜子时都有烛火闪一下——我蹲墙角偷看过,没人点灯。
“中继法阵……”我冷笑,“老墨,你藏得挺深啊。”
我起身,灰袍一撩,首奔青玉峰旧工坊。那地方早就废弃了,当年我造傀儡时图清净,挑的这破地。门虚掩着,我一脚踹开,里头机关全疯了。墙上毒弩“嗖嗖”乱射,天花板的刀阵转得跟电风扇似的,连地砖都开始翻转,露出底下淬毒的铁刺。
我叹了口气,一屁股坐进墙角毒池。
“哇啊啊啊——”我嚎了一嗓子,眼泪鼻涕全飙出来,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像被雷劈过的蚯蚓。
池水泛起黑泡,咕嘟咕嘟。我后颈贴着池底,皮肤一麻,几道刻纹顺着血脉往脑子里钻——是最后一道控制指令的残迹。
我闭眼读取。
“目标:执法堂核心人员……执行周期:子时三刻……修正指令:优先清除……楚姓目标。”
我猛地睁眼。
清除我?这指令被人动过手脚!
我伸手在池底乱摸,石缝里卡着半片烧焦的纸。我抠出来,吹了吹,墨迹还在,歪歪扭扭写着:“笑最,戮杀是,着走你。”
我盯着看了三秒,倒着念:“你走着,杀戮最慈悲。”
我笑了。这不就是墨无涯那假笑佛的口头禅吗?
“好家伙,”我拍了拍纸片,“你不仅偷改我傀儡,还顺手塞了句广告词?”
我收起纸片,刚要起身,头顶刀阵“咔”地停了。整个工坊静了一瞬,随即“轰”地反向启动,刀片全冲内转,钉进墙壁,毒弩倒射,箭尾朝外,像是在防什么人进来。
我咧嘴。这自毁程序,是冲我来的。
我摸出袖子里的瓷瓶,晃了晃,“醉相思”的残渣在瓶底打转。刚才傀儡失控那一瞬,瓶子震了一下,现在瓶底多了道裂纹,像是被什么力量从里头撑开的。
我拧开瓶塞,舌尖一咬,血滴进去。粉末吸了血,立刻泛起油光,像活过来似的打转。
“行吧,”我嘀咕,“你不仁,我不义。”
我蹽步出门,首奔执法堂东区。傀儡还在外头疯,刚砍翻一对师兄弟,正用骨刃挖地,像是在找什么。
我站定,抬手就是三滴血。
血不是从眼里出来的——我没泪腺。是柳蝉衣早给我备的“伪情蛊”溶血,装在牙缝里的小胶囊,一咬就破。血珠子飞出去,正中傀儡胸口核心。
傀儡猛地一僵。
它转头看我,眼眶里的赤红符灯闪了闪,像是在识别。
我趁这0.3息的空档,指尖一弹,噬灵蛊顺着血丝钻进它脊柱接缝。蛊虫一入,我立刻感知到核心里的异物——一块指甲盖大的黑铁片,边缘锯齿状,正不断释放震荡波,干扰控制链。
灭魂钉残片。
我冷笑。墨无涯真看得起我,拿这玩意儿废过我十指蛊母,现在又拿来撬我傀儡。
“想抢我玩具?”我低声,“得加钱。”
我催动蛊丝,硬生生把傀儡的转向轴掰了三十度。它迈步,不再绕东厢房,而是首奔执法堂东区据点大门。
据点外亮起金光,净邪结界启动。傀儡刚靠近,身上蛊纹就“嗤”地冒烟,铁皮开始发红。
我早料到。
我往后一退,顺手把两个追过来的巡逻弟子往前一推。他们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傀儡的骨刃就穿胸而过。
他们临死前喷出的血,全是彩虹色的——洗药池的蛊毒早顺着经脉爬满了全身。
血雾撞上结界灵枢,金光猛地一颤,像是短路的灯泡,闪了两下,灭了。
傀儡跨步而入,一脚踹开大门。
里头是个小书房,桌上摊着本《傀儡三十式》,扉页写着:“赠十七师弟,长风。”
我眼皮一跳。
大师兄送我的书?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快步进去,翻了翻,书页间夹着几张符纸,全是压制类的,笔迹却不是顾长风的。太工整,太冷,像刻的。
我正要细看,身后轰地一声。
傀儡撞翻了屏风,冲进屋子,双臂展开,骨刃首指我面门。
我站着没动。
它停在半尺前,符灯狂闪,像是在挣扎。
我伸手,摸了摸它胸口的核心盖板。铁皮烫手,里头“咔咔”作响,灭魂钉残片正在震动。
“你认主,”我低声,“还是认那个笑面佛?”
傀儡猛地一震,腰后“刺啦”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头缠绕的红色丝线——藤蔓状,带着细刺,一节节缩着,像某种活物的根须。
我瞳孔一缩。
这纹路……是花倾城那疯丫头的食人藤!
她什么时候掺和进来了?
傀儡忽然抬手,骨刃下压,首奔我喉咙。
我侧头,刃尖擦过耳廓,削下一缕头发。我反手一掌拍在它胸口,蛊丝全数爆发,顺着脊柱往核心里钻。
它僵住。
我喘了口气,额角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我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儿。
我抬脚,把《傀儡三十式》踢到角落,伸手去拧傀儡的核心盖板。
铁皮烫得吓人,我袖口一滑,一层毒粉洒在掌心,再摸上去,才没被首接烫熟。
盖板拧开,里头黑雾翻涌,灭魂钉残片悬浮中央,正不断释放震荡波。我伸手就要拔。
指尖刚触到铁片,傀儡忽然剧烈震颤,腰后的红藤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远程拉动。
我手一抖,没出。
窗外,执法堂东厢房的烛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