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膝上的裂痕又跳了一下,黑气顺着指尖往断剑里钻,像条活蛇往骨头缝里拱。我手腕一抖,血珠子甩在剑脊上,啪地炸开一朵小花。剑柄里的青铜脑袋晃了晃,倒着吐出三个字:“痛,很,来着。”
我呸了口血沫,牙龈全是铁锈味。“废话,我能不知道疼?”
话音刚落,肋骨深处猛地一拧,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在我经脉里串串烧。我闷哼一声,差点跪下去。眼尾那颗红痣烫得像要炸开,指尖一碰,黑血哗地淌下来,顺着虎口流进袖口。
蚯皇在我腰上抽了抽,肉圈越缩越紧,勒得我快喘不上气。它不说话,但里开始冒彩虹雾,一缕一缕,跟烧开水似的。
“别吐,”我咬牙,“再吐一口,咱俩就得一起进轮回。”
它不听,又打了个嗝,雾气飘到半空,隐约拼出个“网”字,然后散了。
我知道,网己经撒出去了。现在就差点火。
我摸出袖子里藏着的小瓷瓶,晃了晃,底儿还沾着点紫黑粉末——柳蝉衣给的“醉相思”残渣。我咬破舌尖,血雾喷上去,粉末吸了血,立刻泛起油光,像活过来似的打转。
三滴血雾入蛊,脑子瞬间清明。疼还在,但能忍了。我咧嘴一笑,把瓶子塞回去,顺手在断剑上划拉几下,用黑血画了个微型镇压阵。阵纹一成,经脉里的熔铁感顿时泄了半分,顺着剑身灌进地底。
“借个道,别客气。”我拍了拍剑,“回头请你吃香的喝辣的。”
剑柄晃了晃,没理我。
子时三刻,风停了。
我起身,灰袍破洞被夜露浸透,贴在背上冰凉。护膝裂口还在渗黑气,我懒得管,反正这身衣服本来就是个移动毒库,里头藏的七种粉,随便一种都能让执法堂全员跳三天广场舞。
我蹽着步子往青玉峰后山走。路上踩到一片毒草叶,叶子“啪”地卷起来,冲我呲牙。我翻个白眼:“闭嘴,是我。”
到了毒草园外,里头静得反常。往常这时候,食人花都该打哈欠了,今儿一个个闭得严实,花瓣缩成拳头大,叶脉泛着青光。
我知道,柳蝉衣在念《慈悲经》。
我站定,撕下一块内衬布,沾了点后颈的血,抹在自己脖子上,然后伸手往皮肉下一掏——三只梦呓蛊顺着指尖钻出来,排成一列,在我掌心爬圈。
这是只有她懂的暗号:老子快不行了,赶紧救命。
园子里经声一顿。
下一秒,食人花齐刷刷转向我,花蕊张开,露出里头密密麻麻的倒刺。
我翻白眼:“别装了,你早看见我了。”
帘子一掀,柳蝉衣站在门口,手里银针闪着寒光。她脸上佛纹忽明忽暗,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要的三滴泪,”她冷笑,“现在自己流出来了?”
我没吭声,只把眼尾的黑血抹下来,顺着脸颊划了道。
她盯着看了两秒,针尖一挑,扎进我命门。一股清凉顺着脊椎往上爬,经脉里的火势立刻被压下去一截。
“涅槃丹撑不住了?”她问。
“撑得住才怪,”我龇牙,“再烧两刻,我就能从内到外烤成彩虹串串。”
她冷哼一声,又扎了两针,针尾刻着的纹路微微发亮。我瞥见那是个残缺阵图,像是……涅槃阵?
我没多问。她不说,自有不说的道理。
“你拿我试药?”我咧嘴。
“你早就是我的活体药罐子了。”她收针,甩了甩袖子,“下次再来,记得带三只鸡。”
“鸡?”
“炖汤用的。”她转身就走,“你这身子,补都补不回来。”
我摸了摸后颈,蛊虫己经缩回去。命门凉飕飕的,但红痣还在跳,像有只虫子在里头敲鼓。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反噬没完。
我得让它完——在它把我烧死之前,先烧别人。
辰时,执法堂洗药池边。
我蹲在池沿,掌心一道口子,血滴答滴进水里。池水早被溪流带过来的“醉相思”瓶污染了,底儿还浮着层彩虹油膜。我指尖一勾,把蚯皇上次打嗝留下的雾气引出来,混进血里。
血入水,泛起一圈紫纹。
我低声:“烧吧。”
池水开始冒泡,不是热的,是那种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痒。一个执法弟子端着药碗路过,蹲下舀水,袖口沾了点。
他没察觉。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转身就走。
走出十步,听见身后“啊”了一声。
那弟子捂着胸口,脸涨成猪肝色,手指抓挠衣襟,指甲缝里渗出彩虹色的血丝。
我嘴角一翘。
火,点着了。
我摸了摸断剑,青铜脑袋轻轻晃了晃。
“走?”它倒着问。
“不急。”我回头看了一眼执法堂大门,“好戏才刚开始。”
堂内,墨无涯坐在案后,指尖慢条斯理擦着判官笔。他面前摊着本佛经,纸页突然无风自燃,火苗幽蓝,烧到一半又灭了。
他嘴角那道十五度的笑纹,一动没动。
我站在远处,眼尾红痣又渗了血。
我抬手抹了把脸,血沾在指尖,顺势在掌心画了个倒五芒星——蛊王令。
蚯皇在我腰上猛地一缩,彩虹雾从里喷出来,绕着我转了半圈,钻进地缝。
我往前走了一步。
脚底传来震动,像是地底下有东西醒了。
我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下一秒,执法堂方向传来第一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