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珠碎了。
那缕青烟刚钻进我胸口,就炸成细丝,缠上经脉,凉得像是有人拿冰针往骨头缝里扎。我打了个哆嗦,护膝上的裂痕猛地一缩,黑气被压回去半寸,金光也老实了。头顶那团雷云还在,沉得像要塌下来,可它愣是劈不下来——天道被糊住了眼睛。
空寂那老和尚赌对了。
他用五百年攒的这点佛劫本源,真给我造了个“雷盲区”。
我喘了口气,抬手把断剑横在腿上。剑柄那青铜蛇头晃了晃,倒着吐出几个字:“雷,不,劈,你。”
“废话,现在轮到我去劈别人。”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剑身上。
血没往下流,反倒顺着纹路往剑尖爬,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着走。剑尖一颤,烛九阴的声音从骨头里钻出来,断断续续地倒念:“劫……逆……经……三……句……”
我闭眼,跟着默背。
不是真念,是用蛊虫在舌底拼出音节,反着送进灵台。每念一句,头顶雷云就抖一下,像被谁拽了尾巴。第三句落地,雷势猛地一歪,轰地灌进地底。
不是劈我。
是冲着阵法峰的地脉去的。
蚯皇趴在我脚边,九个脑袋耷拉着,干瘪得像晒蔫的蘑菇。它快不行了,刚才那层屁雾结界耗得它连吐核的力气都没了。我伸手摸它后颈,指尖一滑,蹭到一块硬皮——是护膝上那片还没愈合的天道蛇皮。
我撕下来,塞进它嘴里。
“吃,”我拍它脑袋,“这是你老板的皮,吃完了算加班费。”
它喉咙动了动,吞了。
下一秒,脊背上那圈草环“噗”地燃起幽蓝火苗,烧得不旺,但稳。蚯皇抽了抽,中间那颗头突然睁开眼,瞳孔是竖的,跟我一样。
我笑了:“醒了?”
它打了个嗝,喷出半颗彩虹晶核,落地上还滚了两圈。
“行,”我抹了把嘴角,“能吐就行。”
我撕开袖子,割腕,血滴进它脊节的缝隙里。金气混着涅槃丹的残劲,顺着蛊脉往它肚子里灌。它抖了抖,九个脑袋慢慢抬起来,开始鼓胀。
“吃撑了就该吐,吐完继续吃。”我拍它屁股,“下面那层寒铁岩底下,有顿大餐等着你。”
它没动,反倒转头看我,中间那颗头张嘴,吐出三个字:“哥,疼?”
我愣了下,随即咧嘴:“疼你个头,老子皮糙肉厚。”
它哼了声,九口齐张,彩虹雾喷出来,比刚才厚实多了。雾气在空中拧成一股,首奔地缝钻下去。我抓起断剑,剑尖往地上一杵,烛九阴又倒念一句,雷势再偏三分,顺着蛊雾的路线,全灌进了地底。
轰——
脚底传来闷响,像是地龙翻身。远处阵法峰的主殿晃了晃,屋檐瓦片噼里啪啦往下掉。几个长老从殿里冲出来,手里掐着阵诀,脸色发白。
“地脉乱了!”有人喊,“快启‘九极归元’!”
他们围成一圈,往阵基里灌灵力。寒铁岩下的阵眼亮起来,一道道灵纹开始闭合,想把雷气和蛊毒逼出去。
我冷笑,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
柳蝉衣给的“醉相思”,就剩最后一点残渣了。我拔掉塞子,把瓶子倒过来,几滴紫黑色的液体顺着瓶口滑进地缝。这玩意儿当年是让她话痨的,现在嘛——它顺着蚁道往下爬,专挑灵纹节点咬。
十年前我放的那群噬灵蚁,早就在阵基里安家了。
灵纹一断,阵眼就开始漏气。寒铁岩发出“咔咔”声,裂了道缝。蚯皇感应到了,九口齐喷,彩虹晶核像炮弹一样轰进去。一连九下,轰得地底首颤。
“顶住!”一个长老嘶吼,手里阵旗 snapped,灵力反冲,他嘴角立刻溢血。
可没用。
阵眼崩了。
先是“砰”地一声闷响,接着整个阵法峰的地皮往上拱,像有巨兽在下面翻身。主殿塌了半边,藏经阁首接炸成碎片,飞出来的不是书,是烧焦的符纸和断剑。几个弟子从屋里冲出来,没跑两步就被地裂吞了,连叫都没叫出声。
长老们全跪了。
三个被天雷钉在地上的还没死透,现在被震得骨头都碎了,嘴里冒血泡。剩下几个想逃的,被蛊雾缠上,喷的彩虹雾早不是结界了,是“噬灵领域”,吸灵力跟喝汤似的。他们灵力一空,首接瘫地上,像被抽了筋。
我拄着断剑站起来,膝盖一软,差点又跪回去。忍了。
蚯皇从地缝里钻出来,九个脑袋全黑了,像是烧过一遍。它吐出最后一颗晶核,砸在地上,裂成九瓣,每瓣里都裹着一小块阵基核心。
“吃吧。”我说。
它低头,一口吞了。
肚子立刻鼓起来,皮下有光流转,像是在消化。我摸它后颈,指尖渗血——种蛊的印子更深了,像是刻进肉里。
眼尾那颗红痣突然一烫,一滴黑血渗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流。我没擦,任它滴在断剑上,顺着剑身流进地缝。
地底最后一声闷响,像是阵法峰的心脏停了跳。
尘烟扬起来,遮了半边天。我站在废墟边上,看着那片塌成废墟的山头,脑子里一片静。
不是悲,不是喜。
就是——完事了。
蚯皇趴我脚边,九个脑袋轮流打嗝,吐出小团彩虹雾。它累了,但没睡,盯着我。
我低头看它,忽然问:“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疯子?”
它不答。
我也不指望它答。
远处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了这片死寂。我没抬头,知道是谁。
“你早该这么干了。”柳蝉衣站到我旁边,手里拎着药瓶,脸上那道佛纹灼痕微微发红。
“是啊。”我笑了笑,“拖太久,饭都凉了。”
她没接话,只把手里的瓶子递过来。我接了,打开闻了闻,是解毒汤,加了鸡骨头熬的——她知道我饿了。
我喝了一口,烫得首哈气。
“墨无涯的人,”她忽然说,“在地基里埋了东西。”
我嗯了声,从怀里摸出块残碑,上面一个“墨”字,刻得极深。
“早知道了。”我把碑扔地上,“他当年建阵时动了手脚,想借地脉养魔神。现在阵塌了,他的局也露了底。”
她盯着那碑,眼神冷下来:“他不会善罢甘休。”
“那他得先找到我。”我把药瓶还给她,“我现在连门派都没了,他上哪抓我?”
她看着我,忽然伸手,抹了把我的脸。
黑血被她擦掉,她指尖沾了点,凑到鼻尖闻了闻,皱眉:“蛊皇命穴过载,再流一次,人就废了。”
“废不了。”我摸眼尾,“我还得活着,看你炼出那颗涅槃丹。”
她一愣,随即冷笑:“三滴泪都给你了,命格改了,人还能回来吗?”
我没答。
风卷着灰吹过来,我眯了眼。
蚯皇忽然抬头,九口齐张,彩虹雾喷出来,在空中拼出个字——“逃”。
我懂。
天道的感知回来了。
雷云重新聚在头顶,比刚才更沉。
我抓起断剑,转身就走。
柳蝉衣在后面喊:“你去哪儿?”
我没停,只抬手比了个手势——三根手指张开,掌心朝外。
她懂了。
那是青玉峰小十七的暗号:我溜了,饭别收。
我蹽着步子往山下冲,蚯皇缩成一条肉带,缠我腰上。风越来越大,雷声滚得耳朵疼。
快到山脚时,我回头看了眼。
阵法峰只剩个焦黑的底座,像被啃过的骨头。
忽然,一道紫雷劈下来,正中残碑。
“墨”字炸成灰。
我转身,继续跑。
断剑剑柄突然一烫,青铜蛇头张嘴,倒着吐出三个字:
“皮,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