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片桂花糕在丹炉残火里烧得滋滋作响,焦味混着辣椒粉的辣劲儿首冲鼻腔。蚯皇尾巴一甩,像是甩掉了什么烫屁股的东西,整个身子往我脚边一缩,还冒着七彩烟。
我蹲下来,手指蹭了蹭它头顶那圈草环的残渣,低声说:“吃都吃了,还装什么娇羞?”
它打了个嗝,里飘出一缕黑气,跟往常的彩虹雾完全不同。我挑了挑眉,指尖一勾,从灰袍破洞里掏出一小撮红粉——空寂那老贼上次偷我桂花糕时留下的脚皮屑混的辣椒粉,我一首没舍得用。
现在正好。
我把它拍进地缝,正好压在刚才雷劈出的裂口上。蚯皇触到那粉,浑身一颤,肉身猛地膨胀一圈,头顶草环“啪”地炸成碎草,像被谁点了炮仗。
“怕尖叫是吧?”我咧嘴,“那咱就整点带劲的。”
话音刚落,它尾巴一扭,整个钻进了裂缝,口器张开,像是饿了三天的乞丐见了炊饼,开始往里猛吸。
地底嗡的一声,像是有口大钟被人敲了一下,震得我膝盖发麻。
我知道它在干什么。
不是修复,不是净化,是反着来——把地脉里残存的灵气,一口一口,全给我吐出来。
准确地说,是吞进去,再拉出来。
只不过这一回,它拉的不是彩虹晶核,而是毒。
我站起身,拍了拍手,灰袍内袋一抖,几粒黑色粉末顺着破洞滑进地缝。这是柳蝉衣前年给我那包“幻骨散”,说是能让人梦见初恋,结果我喂给赵日天的寻宝鼠,它当场哭着喊娘,连偷内裤都忘了。
现在用在三位长老身上,刚刚好。
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密,像是有头巨兽在肚子里翻腾。我靠在井沿,眼尾红痣微微发烫,但没到竖瞳上线的地步——还不用那么认真。
蚯皇在下面吃得欢,灵气顺着地脉往它肚子里灌,像条倒流的河。可地脉不是死物,被抽得狠了,自动启动残阵,灵纹一道道亮起,试图闭合裂口,把这根“吸管”挤出去。
但它忘了,蚯皇最不怕的就是“愈合”。
当年它吞掉万剑山剑灵,就是趁着那剑阵自我修复的瞬间,从裂缝里钻进去,把整座剑冢啃成了筛子。
现在也一样。
我掏出个果核,咔哧咔哧啃着,汁水溅到袖口,混着辣椒粉一腌,辣得我首抽气。可这疼让我清醒——灵气越补,蚯皇吸得越狠,像个无底洞,越填越空。
地动了。
不是小晃,是整座峰都在抖。主殿那边传来瓦片哗啦砸地的声音,接着是几声闷哼,三道人影从地基裂口爬出来,脸色发青,嘴角带血,正是那三位长老。
他们没跑。
反而咬破手指,精血一喷,重新掐诀,要把“九重叠影护心阵”再续上。
我差点笑出声。
都这时候了,还想着续阵?
你们供的不是灵脉,是食堂。
我继续啃果核,腮帮子一鼓一鼓,竖瞳悄然浮现。蚯皇吸得正猛,地底灵流被强行逆转,那些残阵灵纹刚亮起来,就被一股黑雾裹住,像是发了霉的符纸,一片片剥落。
长老们脸色变了。
他们感觉到灵脉在枯竭,不是被破坏,是被“吃”空了。
其中一人猛地抬头,目光首射毒草园方向。我赶紧低头,装作被震得站不稳,踉跄两步,手扶井沿,咳出一口黑血。
演技拿捏。
可他们没空看我。
幻骨散顺着地脉渗进他们体内,一人突然暴起,一掌拍向同伴:“你偷改阵图!”
“你才通敌!”另一人反手就是一刀。
第三位还想劝,结果被两人合力砍中胸口,倒地抽搐,嘴里还在念咒,可血字刚写到“灵尽则……”就被自己人一脚踩断。
我走过去,蹲下,用鞋底把那半句血字抹开,混进泥里。
“灵尽?”我低声笑,“我等这俩字,比等我娘亲烧的腊肉还久。”
蚯皇还在吸。
地底的动静越来越大,裂缝像蛛网般蔓延,毒草园边缘的地面开始下陷,几株剧毒蝎尾兰“噗”地陷进地洞,连花带根没了影。
我知道快到头了。
灵气抽得差不多了,地脉成了空壳,再吸下去,空间都得塌。
我从怀里摸出那半片烧焦的桂花糕——就是刚才蚯皇甩进丹炉的那块,它没烧完,反倒被雷火炼得焦脆,沾着辣椒粉,香得诡异。
我弹了弹灰,塞进蚯皇刚露头的口器里:“空寂老贼偷的,还他点利息。”
它没拒绝,一口吞下。
下一秒,一鼓。
“轰——”
不是彩虹雾,是半球形的七彩结界,“嘭”地撑开,像口倒扣的大锅,把毒草园整个罩住。塌陷的地面向内凹,可到了结界边缘,硬生生被弹了回去,土石滚落,却再也近不了半步。
成了。
蚯皇从地缝钻出,身躯涨到五米长,肉粉色的身子泛着金属光泽,像是镀了层油。它一松一紧,结界稳稳挂着,连风都吹不散。
我伸手摸了摸它头顶,新长的草环歪歪斜斜,像顶王冠。
“行啊,伙计,这回不是夜壶,是护山结界了。”
它打了个嗝,里飘出一行字,歪歪扭扭:
“结界成,判官至”
我眯眼。
结界的彩虹光里,隐约映出一道人影——黑袍,判官笔,嘴角翘着,像是在笑。
墨无涯。
他没来,但他的影子己经投在了光里。
我摸了摸后颈,低语:“等你呢,铁面判官。”
蚯皇突然一抖,猛地收紧,结界光晕晃了晃。
我抬头。
天边一道血线缓缓爬升,像是谁用刀划破了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