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暂时摆脱了那让人毛骨悚然的阵内惨状。可我知道,事情还远未结束。此刻,我蹲在藏书阁外的石阶边,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阵图,说是“交还”,其实就等着人来取。
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带着一股子陈年符纸的霉味,还有……一丝刚被解开的灵力波动。
我知道他们取符了。
卯时三刻,藏书阁守阁弟子例行开柜,三张“九霄雷火镇煞符”被阵法峰的人领走。这符平常锁在第三层铁匣里,非大阵危机不得动用,现在拿出来,显然是冲着我昨夜那场“毒雾困人”来的。
他们想用雷火破我的阵。
好啊,那我就让他们——烧个痛快。
我低头咳嗽两声,袖口轻轻一抖,几粒彩虹蘑菇的孢子顺着指尖滑进石缝。昨夜残留的酸性毒素还在,正好给蚂蚁们开开胃。这些小东西最怕符火,可要是嘴里含着弱酸,那火就点不起来,反倒成了引信。
我摸了摸后颈,红痣发烫。
地底开始动了。
三寸土层下,一群玄铁蚁正往上传。它们原本在三百丈外的矿脉里啃铁渣,现在却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腥味勾得发狂。噬灵蚓皇放的是它拉出来的晶核碎屑,混着我的血,香得连蚯蚓都想跳舞。
蚁群涌到青石阶下,排成一条黑线,静悄悄地等命令。
我假装扫地,破袍子一甩,蛊粉洒成弧线。蚂蚁们立刻拐了个弯,绕开守阵弟子撒的驱虫灰,首奔藏书阁后墙根那道裂缝——正是灵符经过的地方。
一只蚁爬上符纸,符纸冒烟未炸,酸性孢子中和了护符火。随后,几十只蚁同时下口,啃食符纸。
我抿嘴,舌尖顶了下上颚。
那一滴血,早就藏在指甲缝里,现在顺着地缝滑下去,渗进蚁群最中间那只的背壳。爆核蛊醒了。
“轰!”
一声闷响从墙根炸出来,火光冲天。雷火符自燃,连锁引爆,整面墙都抖了三抖。守阁弟子刚端出来的茶碗被震得晃动,茶水洒了一地。
我“哎哟”一声,往后一仰,摔坐在地,灰袍破洞里还露出半块冷烧饼——那是我早上顺的,专等着这时候用。
“怎么了?!”藏书阁长老冲出来,胡子都翘了。
我缩着脖子,哆嗦着说:“我……我不知道啊……我刚扫完地……就听见‘砰’的一声……”
他瞪我一眼,又看看那片焦黑的墙根,脸色铁青。
“九霄雷火符……全毁了?”
“三张……全没了。”守阁弟子颤声回话,“符匣只开了三刻钟,还没送走……就被蚁群啃了边角,引燃了……”
“蚁?”
长老眉毛一拧,“玄铁蚁不啃符纸,更不会爬这么远!这股酸味……”
他蹲下身,捏起一点残留的粉末,放在鼻下一嗅,脸色变了。
“彩虹孢子?这味儿……跟昨夜石狮喷的毒雾一样!”
我缩着脖子,哆嗦得像片叶子:“我……我不知道啊……我刚扫完地……就听见‘砰’的一声……我还以为是赵日天又炸厨房了……”
长老没理我,转身盯着藏书阁外那片焦土,眼神阴得能滴水。
“灵符损毁,阵眼不稳。”他冷冷道,“若再出事,唯你是问。”
我低头,眼泪啪嗒啪嗒往阵图上砸,顺手把指尖那点蛊粉蹭在路过弟子的鞋底。那小子是阵法峰的,刚才还冲我翻白眼,现在正好,让他带点“虫引”回去,查吧,查到蚂蚁啃铁矿去。
长老走后,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袍,把那半块烧饼塞回破洞。腰带上的噬灵蚓皇轻轻一缩,像是在笑。
我也笑了。
风一吹,一片符纸残角打着旋儿飘过来,落进我袖子里。我捏出来一看,焦黑一片,只留个“镇”字下半截,像是“镇魂”之类的玩意儿。
有意思。
他们拿雷火符是假,真正想启动的,恐怕是藏在地底的镇魂阵。昨夜我用血补阵,触动了护山灵兽的残脉,他们怕我挖出什么不该挖的东西,所以急着用高阶符箓压阵。
可惜啊,符没了。
我捏着那片残角,轻轻一搓,灰烬从指缝漏下去。地底传来一阵细微的“咕噜”声,像是噬灵蚓皇在打嗝,又像是某种阵法核心……松动了。
我转身要走,忽然顿住。
袖口一沉。
那片灰烬没落完,最后一点粉末粘在布丝上,竟微微发亮,像是被什么吸着。我抖了抖,它却不掉,反而顺着纤维往上爬,像有生命似的。
我眯眼。
这灰里,有东西。
不是符纸的残灵,也不是蛊粉。是一种极细的符纹,藏在“镇”字最后一笔的转折处,像是被人用发丝刻上去的,肉眼几乎看不见。
我指尖一勾,想把它挑下来。
就在这时,腰带突然一紧。
噬灵蚓皇猛地绷首,头顶草环“啪”地断了半截。
我愣住。
它从没这样过。哪怕吞剑灵、抗雷劫,它都懒洋洋地当腰带,现在却像是……闻到了什么让它害怕的东西。
我低头看那点灰。
它还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