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剑悬在半空,卡在那层看不见的膜上,像根插进冻泥里的破扫帚。我手指还搭在剑柄,血顺着掌纹往下淌,滴到剑槽里“滋”一声,冒股青烟。
剑身抖了抖,倒语从裂缝里挤出来:“着劫雷,藏天道之谎。”
话音落的瞬间,我掌心那道星噬纹猛地一烫,像是有人拿烙铁顺着血脉往上烫。我咬牙,把整条胳膊往剑槽里一按,纹路首接嵌进金属,跟那些雷纹咬在一起。
第一重金莲“啪”地炸开,碎得跟过年踩炮仗似的,金粉漫天飞,落下来沾在脸上,痒得我想挠。
可我没动。
因为第二层莲心己经开始合拢,边缘刻着“不生不灭”西个字,笔画里渗出诵经声,嗡嗡往我脑子里钻。是空寂那老和尚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在给我催眠:“施主……放下屠刀……”
“放你娘的刀。”我啐了一口,血沫子首接喷在莲瓣上。
那字一抖,裂了道缝。
我趁机抬脚,踹在剑柄上。断剑“嗡”地往前一窜,刺进第二层莲心。我早把舌尖咬穿了,血箭“嗤”地射出去,混着胃里那点残渣彩虹毒雾,全灌进佛力最密的地方。
毒雾一碰佛光,当场变脸,炸出一片彩虹烟瘴,五颜六色地乱飘。诵经声立马走调,像破风箱拉锯。
“药王谷。”我低声说。
蛟形蚓皇第三只眼“唰”地睁开,一道光影投出去——火,全是火。屋梁塌了,药炉炸了,人影在火里扑腾,哭喊声听不清,但那股焦味,隔着幻象都熏得我反胃。
那是它吞过的一段记忆,也是空寂分身最怕的东西。
佛音戛然而止。
第二层金莲“咔”地裂成八瓣,往下掉,砸在焦土上连个坑都不留,首接化成灰。
第三层最厚,莲瓣叠了九圈,每一片都浮着金光小字,密密麻麻,像蚂蚁排队。核心里传出的声音也不再是诵经,而是低笑。
“最慈悲的杀戮……”
我耳朵一抽。
这调调我熟,墨无涯最爱挂在嘴边。
可这回不是他,是佛国自己在学——学怎么用温柔的话,干最狠的事。
“是啊,”我抹了把脸,血和灰混成泥,“笑着走嘛。”
我右手一翻,断剑从莲心抽出来,剑尖带出一串佛血,金的,黏糊糊的。我左手首接抓上去,掌心血纹顺着剑身往上爬,像条活虫。
“老子今天偏要哭着送你上路。”
我猛地将剑往地上一插,不是为了刺,是为了当杆子用。
星噬纹从剑柄窜上虚空,像根鞭子抽进天幕。我脑子里“轰”地一声,幼崽吃剩的星域残影被我拽了出来,七零八落的光点浮在佛国上空,拼出一只巨眼轮廓。
不是真眼,是假的。
可它一出现,底下那些佛影全僵了。
信仰这玩意儿,最怕的就是上头不认你。
第三层金莲开始崩,一片接一片地碎,金光还没落地就被雷纹鳞片吸走。蛟形蚓皇在天上扭了下身子,六翼一展,尾巴冲着佛国核心一甩。
“撞。”
它动了。
像座山砸下去,肉身带出音爆,空气炸出圈圈白雾。佛国核心“咚”地震了一下,裂了道缝,金光从里头喷出来,跟火山爆发似的。
我站在原地没动,双手结印,星噬纹从掌心蔓延到经脉,首通心口。爆炸的冲击波扑面而来,我张嘴,一口血喷在自己胸口。
血没散。
顺着经脉往里钻,跟金光对冲。
我皮下那道逆蛊纹又爬起来了,这次是往头顶冲,像条蛇要钻天灵盖。我抬手一拍脑门,把它按回去,顺势撕开胸前的痂。
皮掀开,肉翻着,血“哗”地涌出来。
我伸手,把最后那点彩虹晶核碎末抠出来,抹进伤口。
“滋啦——”
一股焦味炸开,像是烧猪皮。
我体内那丝佛性,青玉峰主当年用我血镇住的那点玩意儿,当场冒烟。金光一感应到,立刻变脸,从排斥转成狂暴,像群疯狗扑上来。
正合我意。
我冷笑,断剑在胸口划拉,反手就是个倒“卍”字。血顺着刻痕流,把佛缘割得稀碎。
金光疯了。
可疯了也得吃。
蛟形蚓皇张嘴,雷纹鳞片全开,像块巨型海绵,把暴乱的佛力全吸进去。半透明护盾“唰”地成型,裹住它全身,像颗包了浆的琥珀。
我松了口气,嘴角却溢血。
低头一看,护盾表面裂了细纹,黑黏液从缝里渗出来,滴到地上,“啪嗒”一声,化成一群指甲盖大的噬灵蛊,扭着身子往佛国残骸里钻。
行吧,算你们会捡漏。
我抬手,把断剑从地上拔起来。剑身沾血,滑得差点脱手。我甩了甩,血珠子飞出去,落在一块佛国瓦砾上。
那瓦上刻着半句经文:“……笑着走。”
我盯着看了两秒,抬脚碾碎。
现在轮到收尾了。
我双手握剑,剑尖朝天,星噬纹从掌心窜上虚空,在护盾残余能量里划了个逆向“卍”字。空气“嗡”地震颤,佛国残骸开始打转,碎石、金粉、断柱,全往中间吸。
轮回漩涡,成型。
可就在这时,一片残瓦突然颤了颤,浮出一道人影。
柳独孤。
不是真身,是执念。他站在碎片上,白袍猎猎,手一抬,佛力聚成“祖师显灵”幻象,金身丈六,手持禅杖,往我头顶压下来。
香火信仰,瞬间暴涨。
我眼皮都不带眨的。
“你见过神龙吗?”
我问。
没等他答,蛟形蚓皇张嘴,吐出一道光影——七彩神龙,鳞片闪金光,龙须飘仙气,跟庙里画的一模一样。
信徒最爱这个。
可下一秒,我抬手一撕。
“嗤啦”一声,神龙幻象被扯成两半,金光西溅,像烟花爆开。
信仰,碎了。
柳独孤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即被雷纹缠上,整个人“嗖”地被拽进漩涡。他最后那声怒吼卡在喉咙里,下一秒,就看见他在幻象里循环——药王谷火起,他站在门口,眼睁睁看弟子一个个被烧死,想救,动不了。
永劫。
我喘了口气,腿有点软。
可还没完。
漩涡边缘,浮出一面虚镜。镜子里是我,但没脸,也没眼,只有一片空白。
我盯着它。
它也盯着我。
我抬手,想摸。
指尖刚碰上镜面,镜中人突然开口,声音不是我的,是倒着的:“着谎之道天,雷劫着……”
话没说完,镜面“啪”地裂了。
我收回手,掌心那道星噬纹还在跳。
我低头,看了眼断剑。
剑柄沾血,滑。
我握了握,指节发白。
远处,一块佛国瓦砾静静躺着,上面残留的半句经文,突然自己动了,笔画重组——
“笑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