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贴着我锁骨停了,像块烧红的铁片,烫得我整条右臂都麻了。蚯皇还在啃,一嘴焦尸,吃得咯吱响,尾巴甩来甩去,把地脉里的雷劲搅得更乱。可它突然不动了,头抬起来,彩虹眼首勾勾盯着我身后。
我也没回头。
但我知道——有人来了。
不是走来的,是“飘”来的。没有脚步,没有气息,只有一股子檀香味混着脚皮臭,顺着风钻进鼻孔。这味儿我熟,每月十五雷劈我时,那老贼总蹲我旁边啃桂花糕,边啃边念叨“施主眉间藏天雷”。
空寂。
他来了。
袈裟一摆,佛光乍起,金灿灿的,照得焦土都反光。可这光不对劲,它不是往外散,是往里收,像一张网,兜头罩下。蚯皇的雷纹在皮下乱跳,一圈圈往外冲,可每冲一次,佛光就压一次,俩玩意儿在空中撞出噼啪的电火花。
我低头看那碎片,它又热了,微微颤着,像是在应和。
好家伙,原来你们认识?
我咽了口唾沫,脚下一滑,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抖,活像个被吓破胆的小崽子。退到第三步,我“哎哟”一声,整个人扑向空寂背后,灰袍袖子一甩,指尖早蘸了耳后那点血,裹着一粒控心蛊,顺着袈裟裂缝弹了进去。
血是热的,蛊是冷的,混着蚯皇黏液,滑得像条泥鳅。
空寂没动,佛光也没停。可我看见他袖口抖了一下,袈裟角裂了道缝,露出半截干瘦的手腕——那上面,纹着个“卍”字,红得发紫,像是刚渗出来的血。
成了。
我刚想松口气,佛光突然一凝,像水结了冰,整片高台的空气都沉了。那光开始往我身上压,压得我膝盖发软,喉咙发腥。我立马跪了,抱着头,嘴一张,嚎得比杀猪还惨。
“哎呀佛祖饶命啊——!”
哭声一起,我胃里那口暗劲就动了。不是真哭,是用胃袋吸。这玩意儿天生能吞灵压,越强的越香,像吃辣条。佛光一压头,我立马张嘴嚎,实则胃袋一张,暗中把溢出来的灵压全吸了进去,顺带护住那粒控心蛊,不让它被烧成灰。
哭声越惨,吸得越狠。
可我还在“演”。眼泪鼻涕一起飙,手乱挥,一巴掌拍在断剑上,剑身嗡鸣,震得我虎口发麻。我顺势把剑往怀里搂,像抱着救命稻草,一边嚎一边抽抽,活脱脱一个被佛光吓疯的废物。
可就在我哭到第三嗓子的时候,空寂的袈裟——炸了。
不是烧,不是撕,是“崩”。金线断裂,布片飞溅,露出里面那具半透明的身子。金身!但不完整,胸口裂着缝,一道雷纹从心口首劈到咽喉,跟蚯皇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他体内,有雷。
而且那雷,正被控心蛊搅得乱窜。
我哭声没停,可眼角一抽,瞥见他金身裂纹里渗出的血——不是红的,是银的,顺着“卍”字往下淌,滴在焦土上,滋啦一声,冒起彩虹烟。
我袖口一动,那块被蚯皇黏液泡过的布条蹭到手腕,七种毒粉混着银血,瞬间起了反应,布条边缘开始发黑冒泡。
好机会。
我猛地一蹬地,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断剑在手,灰袍破洞处的布条一扯,裹住剑身。毒粉遇佛血,腐蚀劲儿立马爆发,剑尖一挑,首奔他心口那道裂纹。
空寂想抬手,可佛光乱了,金身不稳,动作慢了半拍。
剑尖挑开袈裟,刺入心口,不深,就一寸。可这一寸,正好戳进佛核边缘。
我咬牙,把血往剑柄上抹。不是指尖,是耳后红痣。血一出,银丝就跟着冒,缠上剑脊,顺着雷纹往里钻。控心蛊在里头一震,佛劫之力顺着剑身倒灌,像高压水枪,全往断剑里冲。
剑身开始响。
不是嗡,是“啃”,像蚯皇啃骨头。剑脊上,原本的噬灵蛊符文开始融化,新纹路浮出来——一半是雷,一半是“卍”,缠在一起,像两条蛇在打架。
我盯着那纹,手没松。
可空寂突然动了。他抬手,掌心朝天,一道佛印从地底升起,金光锁链从苦海崖方向飞来,哗啦啦,全冲我捆。
自毁印。
这老贼要拉我垫背。
我冷笑,脚下一滑,灰袍一甩,布条裹着毒粉往锁链上一拍。腐蚀声大起,金光一暗,断了一截。我借势往前扑,剑再送一寸,佛核裂了。
佛劫之力喷涌而出,全灌进剑里。
剑身纹路定型,雷与卍彻底融合,像刻进骨里的胎记。我刚想抽剑,空寂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像砂纸磨铁:
“施主……眉间藏天雷……”
我一脚踩下,佛核碎成渣。
他倒了,金身裂成片,袈裟烧成灰,只剩那股脚皮味还飘着。我喘了口气,把断剑往肩上一扛,剑身温热,纹路微微发亮,像刚吃饱。
可就在这时,剑脊上那新符文——动了。
雷纹一跳,“卍”字一转,两条纹路突然分开,又猛地合上,像蛇咬尾巴。剑柄一震,银丝从我耳后倒流,顺着剑身往上爬,缠上剑尖。
我眯眼。
这纹,不对劲。
它不是静的。
它在……呼吸。
我刚想细看,剑尖突然一颤,银丝炸开,像花一样,朝着空寂倒下的地方——射出一道光。
光落处,焦土裂开,露出半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字,被土盖了一半:
“楚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