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峰前院的泥潭边,脚底的苔藓湿滑,我的心也如这苔藓般忐忑不安。
花倾城一袭红衣,像团随时会爆炸的火焰,笑吟吟地站在我面前,手里那根食人藤蔓簪子轻轻晃荡,仿佛下一秒就要戳穿我的喉咙。
“小十七啊,”她歪着头,声音甜得像是刚从蜜罐里捞出来的,“听说你的噬灵蚓皇最近有点不对劲?宗门让我来检查一下。”
我缩了缩脖子,装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真、真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未落,怀里的噬灵蚓皇突然打了个嗝,一股彩虹色的雾气喷出来,首冲花倾城的脸。
她脸色微变,手中藤蔓瞬间张开,缠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别装了。”她嘴角勾起,眼神冷得像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依旧哆嗦着:“我真的啥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个废物师弟……”
就在这时,泥潭中忽然咕噜咕噜冒起泡来,一股腐朽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瞳孔猛地一缩——是佛香的味道!
那是五岁那年,在乱葬岗上毒寡妇咬我一口后,我闻到的最后一缕香气。
“哗啦——”
泥水翻腾,两颗泛着幽光的眼珠缓缓浮出水面,空洞却诡异,像是能看穿人心。
“这是……”我喃喃自语,心跳快得像擂鼓。
花倾城也愣住了,藤蔓微微松了一点。
而我,趁机把手抽了出来,悄悄在背后给噬灵蚓皇递了个暗号——
“黏它!”
蚓皇心领神会,尾巴一甩,一团黏液悄无声息地飞向泥潭。
“轰!”
泥水炸开,眼珠猛地睁开,一道金光射出,正中噬灵蚓皇额头!
“呃啊!”我脱口而出,赶紧抱住它。
可它只是抖了抖身子,头顶的草环居然开始发光,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你娘。”
我又一次被这句话雷得外焦里嫩。
花倾城显然也被吓到了,但她反应极快,藤蔓一卷,首接朝泥潭中的佛骨眼珠刺去!
“你想死是不是?”她厉喝一声。
可就在藤蔓触碰到眼珠的一瞬间,整片泥潭剧烈震动起来,地面裂开一条缝,一道黑影从中窜出,首扑我们而来!
“靠!”我往后跳了一步,差点摔进泥潭。
那只黑影停在半空,竟是一只由泥土组成的手臂,掌心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
“阿弥陀佛……”它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悲悯。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玩意儿还会念经!
花倾城也不再轻敌,藤蔓迅速结成阵法,将我们三人围在中间。
“楚昭然,”她低声说,“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我没理她,盯着泥潭中那对佛骨眼珠,脑海里闪过五岁时的画面——
那天,我躺在坟堆里,浑身是血,毒寡妇蹲在我身边,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接着……
她的手伸向我眉心,指尖划过我的红痣。
然后,我就醒了。
“不对……”我喃喃道,“我记得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记忆太模糊,但此刻,那双佛骨眼珠似乎唤醒了某些被封印的画面。
我想起来了——
毒寡妇没死。
她只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
而那个东西,就藏在我的蛊虫体内!
“嗡——”
窥魂石突然发出嗡鸣,墨无涯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脸色阴沉如水。
他手中的佛珠正在不断颤动,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力量。
“原来如此……”他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难怪你能在乱葬岗活下来……你是佛劫眼的继承者。”
我心头一震。
佛劫眼?
这个词我听过,据说是天道用来镇压邪魔的至宝,只有最纯净的佛性才能驾驭。
可我明明是个蛊王,毒医双修,连慈悲经都背不全!
“你在胡说什么?”我强装镇定,“我就是个废物,哪来的什么佛劫眼……”
墨无涯冷笑一声:“你五岁那年,毒寡妇没有死,她只是……被你体内的佛劫眼吞噬了。”
“什么?!”花倾城瞪大眼。
我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雷劈中。
“你说她是被我……”
“没错。”墨无涯步步逼近,“你以为自己逃过了宿命,其实你早己深陷其中。毒寡妇只是第一个牺牲品。”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泥潭。
就在这时,窥魂石中忽然映出一幅画面——
是我五岁时的样子,跪在泥潭边,双手捧着一颗发光的蛊虫,嘴里念着我不记得的咒语。
而那只蛊虫……正在吞噬一只巨大的黑色影子。
那影子,长着和毒寡妇一样的脸。
“她……求死?”我喃喃。
画面一闪而过,窥魂石随之爆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墨无涯脸色铁青,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幕。
我却怔住了。
如果毒寡妇是自愿被吞噬的……
那她是谁?
为什么选择我?
还有,那颗蛊虫,现在在哪?
我低头看向怀里的噬灵蚓皇,它头顶的草环还在发光,隐约显现出一个人影轮廓。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披着袈裟,眉目低垂,嘴唇微动,仿佛在念着什么。
可我听不清。
“楚昭然!”花倾城突然喊了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只见那泥潭中的佛骨眼珠正缓缓闭合,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
“你不打算解释什么吗?”她问。
我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解释什么?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她眯了眯眼,藤蔓缓缓收回。
“走着瞧。”她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
墨无涯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拂袖离开。
只剩下我和噬灵蚓皇站在泥潭边,望着那片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
“你说……她真的是我娘吗?”我低声问。
“她就是你娘。”
我叹了口气,摸了摸蚓皇的脑袋。
“那你呢?你是谁养的?”
它沉默了几秒,忽然吐出一团彩虹雾气,落在地上,化作一行字:
“等你想起我时,我会告诉你。”
我皱眉,伸手去擦那行字,可雾气己经渗入泥土,消失不见。
远处传来钟声,是晚课时间到了。
我拍了拍衣服上的泥渍,准备回青玉峰。
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我眼角余光瞥见泥潭深处,那对佛骨眼珠再次睁开。
这次,它们正对着我。
眨了一下。
我僵在原地,喉咙干涩。
“那对眼珠刚才……是不是笑了?”
“是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