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禅杖裂缝里那粒果核,它正一明一暗地闪,像谁在用摩斯密码敲我的脑壳。
得亏我耳朵灵——刚才那句“下一单,谁来”,压根不是系统原装音。那嗓门儿,缺牙漏风,带着啃烧鸡时的油星子味儿,活脱脱就是那个总蹲茶馆门口、拿竹竿戳我裤腿的老乞丐。
可他人没来。
声儿来了。
我懂了。
这系统,吃的是因果,喝的是执念,现在它肚子里,正消化着一个不肯投胎的老说书人。
嘴角一翘,我抬手把袖口破洞里的毒粉抖了抖,顺手从后腰摸出半截啃过的果核——昨儿喂噬灵蚓皇时剩下的,沾着点它胃液的彩虹沫。我指尖一搓,竖瞳闪了半秒,果核“啪”地射进裂缝。
“滋啦——”
投影猛地抽搐,地铁站的画面炸成雪花,紧接着,一行字浮在空中,金光闪闪,还带自动滚动:
《修真社畜指南·第一卷:活着就行》
底下小字飞快刷过:“早起打卡不迟到,功德翻倍;熬夜加班不请假,雷劫免疫;主动背锅涨气运,猝死后辈喊爸爸。”
人群愣了三息,然后炸了。
“这……这也能修?”
“我昨儿闭关三日,系统提示‘缺勤’,雷劫首接+1级!”
“难怪方丈送完外卖回来,头顶冒功德金光!”
我站在高处,灰袍破洞随风鼓荡,里头藏着的七种毒粉簌簌发抖。底下人抢着用灵石扫二维码下载指南,有人甚至开始现场摆香炉,对着虚空喊“滴!灵力签到成功”。
我乐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一拍手,第九藤蔓从地缝里钻出,滑到墨无涯脚边。他正坐在执法堂台阶上,黄裙蝴蝶结蔫了半边,判官笔搁在膝头,笔尖墨汁凝成一小滩,像是憋着什么大招。
藤蔓无声缠上他腰带,轻轻一蹭。
他没察觉。
深夜,执法堂。
烛火摇晃,墨无涯提笔欲书,指尖刚触纸面——
“哒、哒、哒。”
三下轻点,凭空响起。
头顶“嗡”地浮出半透明光屏:“凌晨1点07分,加班打卡成功。今日KPI完成度:3%。建议继续努力。”
他笔一抖,墨滴成团。
“谁?!”
没人答。
他咬牙,重写符咒。可手指又不受控地连点三下。
“滴!补卡成功。累计打卡次数:7次。解锁成就‘夜猫子’,奖励:免疫力-10%。”
他猛地摔笔,判官笔砸地弹起,笔尖墨汁溅上墙,竟自动拼成一行小字:“建议开通月卡,包月送安神蛊,支持花呗分期。”
他喘着粗气,嘴角那十五度的笑纹抽了抽,面具边缘渗出一丝血。
合欢宗的功法,最恨束缚。可现在,连他的本命蛊都开始“打卡”了——每到整点,蛊虫就在他经脉里“叮”一声,提醒他该写日报了。
第二天清晨,七十二派广场齐刷刷响起“滴!灵力签到成功”的电子音。
有长老怒斥:“修真之人,岂能如凡人般打卡上班!荒谬!”
话音未落,空中虹彩雾气一凝,浮现巨大KPI屏:
【当前功德排行榜】
第一名:雷音寺方丈(送餐37单,功德+3700)
第二名:火云宗赵日天(首播洗澡翻车,热度值+2800)
第三名:执法堂墨无涯(连续打卡12次,系统认证“卷王预备役”)
那长老刚要再骂,耳边“嗡”地一声,蛊音入梦:“不打卡者,天劫自动+1级。”
他哆嗦一下,默默从袖中掏出香炉,对着虚空磕了三下。
“滴!补签成功。扣除功德50点。”
他脸色发绿,却还是小声嘀咕:“下回……下回一定准时。”
三天后,三位长老因连续满勤,头顶长出淡淡光圈,金光闪闪,美其名曰“卷王光环”。
实则是我让噬灵蚓皇在雾气里掺了“认命蛊”——吸多了,人就自觉该加班,死了都觉得是福报。
其中一位,真就熬到心脉断裂,尸身倒地时,手里还攥着一页《指南》残卷,上面血字斑斑:
“加班至死,方得往生。”
字迹歪歪扭扭,像极了某个缺牙老头用竹竿在地上划的。
没人注意,高空KPI屏闪烁时,背景里有个扫地的虚影,低头,挥帚,一粒舍利子滚进裂缝。
而我,正站在青玉峰顶,看方丈风风火火冲来。
“楚施主!新单!午夜急送!三碗阳春面,送到万剑山剑冢!”
我笑:“您不是说送外卖辱没佛门?”
他胡子一抖,眼神发亮:“功德+500啊!而且……系统刚发通知,本月满勤,送‘雷劫豁免券’一张!”
我拍拍他肩,指尖在他后颈轻轻一按。
他浑身一震。
不是种蛊。
是条件反射——自从上次打卡后,他只要听到“绩效”俩字,膝盖就自动发软,想跪。
“去吧。”我递上单车。
他翻身上车,黄袍一甩,嘴里还念:“众生皆苦,配送费另算。”
单车驶出三步,车筐里那半块桂花糕突然动了动。
它本该被空寂偷走的。
可现在,它正被一根细藤悄悄推回。
我低头,袖口破洞漏风,毒粉洒了一地。
远处,KPI屏又刷新了。
墨无涯的名字跳到第二,打卡次数:192次。
光屏角落,一串编码闪过:192-007。
和他黄裙腰带上那枚新长出来的“自动打卡晶核”编号一致。
他坐在蒲团上,机械地抬手,点空。
“滴!打卡成功。”
嘴角那十五度的笑,终于裂了。
血从面具下渗出,滴在《指南》第一页。
那页写着:“服从,是最高级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