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无涯那滴血落下去的时候,我正啃着半块发霉的桂花糕。
不是我想吃,是烛九阴非说这玩意儿能通灵——“着熬苦很界修玄,糕越臭越近天道。”它倒着叨叨,蛇脑袋在我断剑里晃得像风铃。
我呸了口渣:“你通你妈。”
但血落旗上的那一瞬,我舌尖还是麻了一下。不是疼,是熟人见面那种微妙的触电感——就像你前女友的现任,在你朋友圈点赞了。
我知道,局,动了。
那面破旗本来蔫头耷脑,血一浸,旗角“唰”地来,金线勾边,浮出西个大字:“缉拿逆徒”。
好家伙,我还逆徒?昨儿谁的判官笔被虫子啃了半截?
我眯眼一笑,舔了舔虎牙,把嘴里那块硬核一吐,正中空中一颗金粪球。那球晃了晃,像被敲响的铜铃,三颗齐震,嗡鸣串成一道逆向符流,顺着血丝钻进旗面。
下一秒,旗上字迹一抖,改了。
“掌门密令:楚昭然己投靠万毒窟,速于后山围剿,活捉者赏玄铁裤衩三条。”
我差点笑出声。这编排,比我三师姐写说明书还离谱。
可执法堂那群傻狗还真信了。三十来号人,连滚带爬就往青玉峰后山冲,领头那位还高喊:“为宗门清垢!斩妖除魔!”
斩你祖宗。你们裤裆里的噬灵虫都快孵出小崽了,还斩?
我拍拍怀里肉嘟嘟的噬灵蚓皇,它正打嗝攒力,肚皮底下彩虹光一圈圈荡开。我低声说:“兄弟,开工了,今天不拉金的,拉命。”
它懒洋洋扭了扭,一紧——九颗晶核“噗噗噗”全排了出来,跟下蛋似的,精准落进地脉九宫位。咚、咚、咚,每一声都像老钟敲在人心窝上。
我抓起一把鸡骨粉,混着它口水往地上一撒。粉一沾地,自动游走,画出山河脉络。那些线歪歪扭扭,像小孩涂鸦,其实每一笔都是临死前执法弟子的遗言拼的——“我不该搜你房间”“我不该抢你饭票”“我不该把你塞进粪坑倒吊三天”。
他们自己说的,我顶多……帮他们回忆一下。
地脉一震,空气开始扭曲。第一层幻境起——乱葬岗。
风沙卷着腐叶,吹出五岁那年我用蛊虫拼阵的场景。一个小娃娃蹲在尸堆里,手指划地,虫子自动列阵,眼尾红痣滴血,像烧红的钉子。
第二层叠上——青玉峰演武场。
三十个执法弟子全愣住了。他们看见自己站在校场中央,手里拿着鞭子,抽的是个穿灰袍的小孩。那孩子满脸青紫,哭得撕心裂肺,可每哭一声,地上就多一道阵纹。
“那是……我?”有人哆嗦着问。
“放屁!我哪干过这种事!”另一个吼。
可他们忘了,幻境不吃嘴硬。只要心里有过一丝愧,这幻境就给你放大成海啸。
第三层,来了。
他们看见自己死了。
尸体泡在佛血池里,肚子鼓胀,突然“砰”地炸开,爬出成百上千的噬灵虫,虫子长着他们的脸,啃着同门的肉,边啃边笑:“你不是说楚昭然该死吗?那你呢?”
“啊——!!!”
惨叫西起。有人拔剑乱砍,砍的却是空气。有人跪地干呕,吐出来的全是黑血。还有人抱着头嘶吼:“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可越喊,幻境越深。
我站在山顶,咬破指尖,血滴在断剑上。烛九阴的蛇首缓缓睁开眼,瞳孔竖立,倒映出整个幻境。
它忽然开口,声音像从井底爬出来的:“着乐,活死人。”
我咧嘴,跟着低语:“你们的命,早就标价了。”
话音落,三十把刀,齐刷刷抹了脖子。
血喷出来的时候,我没躲。血雾升空,自动凝形,一笔一划,写在半空:
恭贺小十七生辰快乐。
最后一个“乐”字收尾,那勾子往上一翘,活像蛇尾巴扫过天际。
我盯着那字,笑了。
生辰?我哪天出生我自己都记不清。三师姐说我是捡来的,峰主说我是毒寡妇生的,扫地僧说我是雷劈出来的。但今天,我给自己过个生日——用三十条命,买一块蛋糕。
血字悬着,久久不散。幻境里尸体横七竖八,可他们的脸,开始变了。
有的笑,有的哭,有的嘴角裂到耳根,眼神却空得能照出魂。
我知道,他们不是死了。
是被种了。
种的是愧,是惧,是自我怀疑的根。等哪天我一声哨响,这些尸体能自己爬起来,提刀砍向他们的掌门。
我摸了摸后颈,指尖一滑,一粒微不可见的蛊卵弹进风里。它会顺着血雾飘,飘进执法堂的香炉、茶壶、裤衩口袋——哪儿都去,就为等一个发芽的时机。
噬灵蚓皇爬到我肩上,打了个彩虹屁,雾气缭绕中,隐约浮出一张脸——青玉峰徽记的空缺处,慢慢填进一道纹,像蛇蜕皮时留下的旧痕。
烛九阴的声音又响了:“着醒,宿主。”
我嗯了声,正要说话——
忽然,山顶风停。
那三十具尸体,齐刷刷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