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虫鸣引路破心防

2025-08-17 2082字 3阅读
左右滑动可翻页

屋顶的瓦片还在冒烟,我新长出来的胳膊也不太听使唤,一抬起来就滋滋往外冒白气,跟烧开水似的。护膝倒是挺精神,贴着大腿根儿一跳一跳地发烫,像是里头藏着只打鸣的铜蛤蟆。

我舔了舔牙缝,把最后一丝鸡油味儿嘬干净,顺手把油纸往下一扔。那纸打着旋儿飘进毒草园,刚落地,就被一株红脖子毒芹卷进叶子里,咔吧咔吧嚼了两口,还打了个带刺儿的嗝。

底下那具替身焦尸己经被执法堂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蹲着画符、撒粉、测灵波,忙得跟赶集似的。我瞅了眼墨无涯,那家伙还杵在云头上,判官笔横着,嘴角那十五度的笑纹跟刻上去的一样,可袖口鼓囊囊的——辣椒粉瓶估计快化了。

我不急。

我从灰袍破洞里摸出断剑,剑尖早歪了,跟我啃完的鸡腿骨一个德行。我拿指甲盖儿在刃上刮了三下,血珠子冒出来,顺着剑身往下淌,流到护膝那儿,啪嗒一响,像是敲了口破钟。

天道之皮嗡了一下。

我咧嘴,把剑插进瓦缝里,轻声说:“听。”

不是真听,是让那层皮替我听。替身挨了九十九道雷,每一道都被护膝吸走三成,剩下的震劲儿全闷在骨头缝里。现在我把这些残响顺着剑尖放出来,混着血气一搅,就成了种怪声——像是有人在雷底下哭,又像是娘在灶台边哼歌。

我知道雷音寺那帮和尚怕这个。

果不其然,后山西角的静音晶核刚埋进去,地面就渗出点金水,黏糊糊的,带着股老香灰味儿。晶核一吸,转头就把那股“娘味儿”放了出去,专往人心最软的地方钻。

三里外,雷音寺山门一震,三尊罗汉跳出来,一人捧个铜铃,结了个“金刚耳障阵”,金光罩顶,听着挺唬人。可惜啊,他们防的是声波,防不住“情绪”。

我蹲下,耳朵贴地,舌尖一咬,血滴进土里。

五岁那年在乱葬岗,我就这么拼过阵图。蛊虫听不懂经,但听得懂“疼”。和尚们念《金刚经》想清心?行啊,可我这蛊音里掺了安魂曲,是毒寡妇教我的,调子歪得厉害,前半句哄你睡觉,后半句让你梦见自己被埋了半截,娘在坟头哭。

我哼了起来。

调子一起,噬灵蚓皇就扭了扭身子,头顶草环晃了晃,肚子里的彩虹晶核跟着共振。它打了个嗝,一圈低频嗡鸣荡出去,跟晶核一碰,那“娘味儿”立马升级——从“我想你了”变成了“你不孝”。

十八个高僧盘坐在寺前,本来还齐声诵经,金光稳得很。可没过三息,有个秃脑袋突然一抖,眼泪哗就下来了。

“娘……”他嘴唇哆嗦,“孩儿……不该出家……”

旁边那位赶紧掐他人中,结果手刚碰上,自己也抽了抽,眼眶发红,喃喃道:“阿母……那年雪太大,我没背你过河……”

金光开始抖。

我乐了,从屋顶滑下来,故意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手掌拍地,三十七枚失魂蛊卵顺着掌心滑进地脉,跟埋花生似的,一磕一磕往下钻。

我爬起来,拍拍灰,抱起蚓皇,摸摸它脑袋:“兄弟,轮到你了。”

它抬头,肉嘟嘟的口器一张,发出一串嗡鸣——不是声音,是频率,低得人耳朵听不见,可心里跟被指甲挠似的。

子母哭虫蛊,启动。

十八个高僧同时抱头,有人撞柱,有人扯头发,有人跪地磕头,咚咚响。他们的灵根开始枯,像是被看不见的虫子一口口啃,从根儿上烂掉。

我盯着地面,忽然发现有东西不对。

那些从高僧泪里渗出来的水,落地后没散,反而往一块儿聚,泥土一拱,钻出半截藤蔓——绿得发荧光,顶端还带个花苞,像极了谁头上的簪子。

我眼皮一跳。

这玩意儿不该在这儿。

我五岁就认识这藤,花倾城练笛时总别在发间,一吹破音就抽人。可现在它从和尚泪里长出来?谁种的因?

我正琢磨着,空中忽然飘来一串音节,断断续续,像是谁在梦里念经。

我耳朵一竖,倒着听了一遍。

“因果线,绕指柔,谁哭谁笑,天知道。”

我浑身一激灵。

这不是盲眼说书人那老乞丐常叨叨的偈子吗?他每次要烧鸡前都念这几句,牙都掉光了,还非得咬字清楚。

可这声儿是从哪儿来的?

我抬头,只见噬灵蚓皇还在嗡鸣,它头顶的草环微微发亮,一圈圈波纹荡出去,竟把那句倒话裹着传向西面八方。

远处雷音寺的钟没响,可山壁上的苔藓突然开始褪色,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压着的壁画一角——画着个缺牙老头,手里拄着根竹杖,杖头飘着幡,幡上西个字:

“东来有果。”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下猛地一震。

地里的蛊卵全醒了。

它们顺着灵根残丝往雷音寺方向爬,速度极快,像是闻到了腥。我掌心那把断剑突然发烫,剑尖嗡鸣,指向禁地深处。

我低头,看见自己右手新长出的皮下,隐隐浮出一道青纹,顺着经脉往上爬,像蛇。

护膝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我张嘴,想喊停,可声音卡在喉咙里。

因为就在那一瞬,我听见了——

不是虫鸣,不是哭声,不是偈语。

是笑。

一个小孩的笑声,清清脆脆的,从我自己的嘴里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