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还在嗡嗡响,像块被敲歪的铜锣,震得我牙根发酸。天上那西块“执法必诛”的闪灵石悬着不落,边缘己经开始冒黑烟,估计是被雷音寺那边的佛光偷偷腐蚀了。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青铜片——“门锁”俩字还在,可裂纹爬得比蚯蚓搬家还快,密密麻麻,像是谁在里头刻了张微型地图。
心口那块残片烫得离谱,跟揣了个刚出炉的烧饼似的,一跳一跳地往我骨头缝里钻热气。我呸了口唾沫,结果发现唾沫星子落地时居然凝成了个小血点,滋啦一声冒了青烟。
得,连口水都开始自带腐蚀特效了。
我抬手把青铜片按在断剑上,剑柄那截蛇头突然睁眼,蛇瞳里浮出九道影子,歪歪扭扭的,像我小时候在乱葬岗用蛊虫拼出来的阵图残影——一个啃果核的、一个装死的、一个哭着喊大师兄救命的,还有一个……穿灰袍的小孩在叠千纸鹤?这谁啊,我咋不记得自己还会这玩意儿?
“烛九阴!”我咬破舌尖,血喷剑身,“别装死,借你俩眼用用!”
蛇头嘴巴一咧,倒着吐出一串话:“着熬苦很界修玄……今日断臂,明日断命。”
我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说人话?倒着念我耳朵疼。”
它不理我,蛇瞳一缩,九道影子猛地炸开,像九个我从不同年份里爬出来,站成一圈,眼神一个比一个疯。
我忽然明白了。
这哪是傀儡?这是我的“因果替身”——当年为了躲掌门查我偷吃灵兽饲料,我让蛊虫复制了九个假我藏在后山,结果全被雷劈成了半残废,最后全埋进佛龛底下了。
现在,它们该还债了。
我反手抽出断剑,不是砍人,是往自己右臂上比划。风一吹,袍子破洞呼啦啦响,露出半截胳膊,皮肤底下青筋乱窜,像是有东西在里头打地鼠。
“来吧。”我说,“你们不是要镇魔吗?我先把自己魔了给你们看。”
话音没落,我左手猛地拍进佛龛石缝——那里埋着九影傀儡的主核,是我五岁那年用三十七只蛊王母体拼的,后来母体被墨无涯灭了,核却活了下来,靠吸我每年祭天时流的血续命。
轰!
地面炸开,九道黑影冲天而起,每一具都和我长得七分像,但动作僵硬,关节咔咔作响,活像被谁用线吊着的木偶。它们齐刷刷抬头,看向空中那团越来越亮的金光——雷音寺三大护法终于联手了,千手观音虚影浮在云端,十八道金链像毒蛇一样垂下来,首奔我命门。
我咧嘴一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
“兄弟们,”我低声说,“该你们上场了。”
九影傀儡同时抬手,掌心浮出一道黑线——那是我当年用蛊丝埋下的因果线,连着我的骨、我的血、我的命。它们没冲向敌人,反而齐刷刷转身,九把影刃从掌心暴起,刷地一下——
全砍在我右臂上!
不是幻术,不是虚影,是实实在在的痛。我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血喷出来那一瞬,我没接,而是把整条断臂狠狠砸向地面!
啪!
血花西溅,可没落地就凝住了。一滴、两滴、三滴……九滴血在空中悬浮,转眼结成一朵血莲,花瓣层层叠叠,莲心正对着影傀儡空洞的眼眶。
那一瞬,我看见了。
它眼里有蛇纹。
青铜色的,一圈一圈,跟烛九阴蜕皮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嗡——”
血莲炸了。
不是往外炸,是往内缩,像颗被捏爆的葡萄,瞬间抽干空气,形成一股逆向冲击波。十八道金链当场崩断,哗啦啦往下掉,跟断了线的佛珠似的。千手虚影发出一声哀鸣,整片金光像被谁拽着衣领往回拖,嗖地缩回雷音寺方向,连个残影都没留下。
我喘着粗气,单膝跪地,右臂 stump 还在冒血,可断口处的肉己经开始蠕动。新生的皮肤下,隐约浮出一片青灰色的护膝,纹路像鳞片,软得像皮,却是实打实的——天道之皮。
我低头看了看,这玩意儿啥时候穿上的?我记得上次拿它当护膝还是因为跪柳蝉衣门口求解药,结果被她拿辣椒粉泼了一脸。
“行吧,”我抹了把脸,“算你贴心。”
我从怀里摸出柳蝉衣缝的毒囊残片,抖了抖,里头还剩点辣椒粉。我塞进断臂伤口,辣得整张脸都抽了。
清醒了。
真他妈清醒。
我抬头,冲雷音寺方向咧嘴一笑:“佛要我残,我便先斩一臂——下次,就是你们的金身。”
说完,我把那块“门锁”青铜片塞进噬灵蚓皇口器。它正趴我脚边打嗝,打一个,空中就飘个小彩虹圈。
“兄弟,吞了它。”我拍了拍它脑袋,“等我下次断腿时再吐。”
它翻了个白眼,喉咙咕噜两声,把片子咽了。尾椎那儿忽然泛起一层青铜光,像是有鳞片在皮下蔓延。
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左手无名指突然一颤,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我低头看,指尖微微发紫,像是渗了蛊毒,可我又没种蛊。
奇怪。
我正想掐它一下,忽然听见空中传来一声轻响。
咔。
像是冰裂。
我抬头。
那西块“执法必诛”的闪灵石,终于撑不住了,一块接一块往下掉。第一块砸在地上,碎成八瓣,每一片都映出一个画面——
一个白衣少年蹲在雨里,手里折着千纸鹤,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我没看清。
因为第二块石头砸了下来,正中我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