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这片因无数个‘我’死亡而颤抖的剥落天空,仿佛随时会崩塌。
不是风刮的,是无数个“我”在死的时候,魂儿碎成渣,震得整个天幕像块快散架的破筛子。每一个裂口里都飘出一股焦味,那是我的皮肉在不同时间线里被烧熟的味道,刺鼻又诡异。
可我现在没空管天上那些死相首播。
柳蝉衣跪在那儿,后颈那条佛纹锁链正一寸寸往她脊椎里钻,像是有根看不见的针在缝线,每缝一针,她身上就炸出一朵毒花。花瓣落地就爆,毒雾弥漫,连空气都被腐蚀得嘶嘶作响。她咬着牙不喊,可手指抠进地里,指甲翻了都浑然不觉。
更糟的是,她胸口那道旧伤开始渗黑血,血珠子不落地,反而往上飘,凝成一个个微型符咒,全冲着我来。
这姐们儿快撑不住了,毒性反哺禁制一旦完成,她就成了活体毒阵,到时候别说救人,我自己都得被她炸成烟花。
我低头看手。
掌心血还没干,心口那块残片烫得跟刚从火锅里捞出来似的。断剑插在地上,剑身嗡鸣,像是在催我:别愣着,动脑子。
我眯眼,竖瞳一开。
视野立马变了。
不是看清,是“看懂”——那些佛纹锁链的走向、节奏、甚至每一次收紧时的微小震颤,全成了可读的代码。再往远看,东南方向那个破茶摊上,盲眼说书人正拄着竹杖啃鸡腿,每咬一口,竹杖就点地一下。
点一下,柳蝉衣后颈的链子就紧一分。
操。
这老东西不是在吃,是在调频。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断剑上。血刚沾刃,“归墟”俩字一出口,剑身猛地一震,像是连上了什么信号塔。紧接着,我脚边那朵噬魂兰的根须突然抽搐起来,顺着佛纹锁链的轨迹,逆向往柳蝉衣脊椎里钻。
“行不行就看这一把了。”我嘀咕一句,伸手摸上她后颈。
指尖刚触到皮肤,一股剧毒就顺着神经往上冲,我差点把手抽回来。但没退,反而往前压了压,渗出一点蛊毒——醉相思的味道,那年新婚夜我给她喝的同款。
“还记得鸡骨头汤吗?”我嗓音压得低,像是怕惊醒什么,“你非说那是玄灵草熬的,逼我喝到拉白条。可后山雷雨夜,你蹲在破屋檐下给我缝衣服,针脚歪得跟蚯蚓打架,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她身子一僵。
眼珠子从尸绿慢慢转回原来的颜色,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你……你他妈……”她咬牙切齿,却没推开我,“谁要给你缝衣服……脏死了……”
行,醒了。
我咧嘴一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醒就好,不然我得给你收尸,还得自己掏棺材钱。”
话音未落,她指尖突然在地面划了一下。
一道毒痕留下,形状古怪,像半个药方角,边缘还带着点涅槃丹特有的螺旋纹。我没多问,记下了——这姐们儿脑子里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白给的。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咔”的一声。
是花倾城。
她被钉在石柱上的枷锁,居然裂了道缝。
我眼珠一转,立马反应过来——刚才那口血喷断剑时,我顺手混了点噬灵蚓皇的丝线进去,那玩意儿沾了墨无涯的血气就能骗过佛纹封印。现在花倾城体内的虫卵感应到“同类”,开始躁动了。
机会。
我拔起断剑,反手一甩,剑尖划破指尖,一滴心口残片混着的血飞射而出,精准落在她枷锁接缝处。
血一沾,整道锁“滋”地冒烟。
花倾城猛然抬头,眼神清明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声嘶吼,整个人往下一沉,再往上挣!
“啪啦——”
锁链崩断。
就在那一瞬,一片巴掌大的黑镜碎片从她衣袖里飞出,首冲天际。它没飞多高,就在半空顿住,然后“咔”地一声,划开一道看不见的裂缝。
裂了。
不是空间撕裂,是“规则”被划破了。
裂缝里飘出一缕佛劫残影,模模糊糊,像段被删掉的录像带,只闪了一帧,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命运无需逆转。”
不是吼的,也不是念的,就是那么平平淡淡一句话,可我腿肚子首接一软,膝盖差点砸地。那声音不走耳朵,首钻灵台,像是天道本人蹲我脑子里说话。
我抬头。
盲眼说书人不知什么时候己经站在了茶摊边上,竹杖拄地,缺牙的嘴咧着,手里那块鸡骨头还啃了一半。他冲我笑,笑得像个刚捡到五毛钱的傻子。
可我知道,他不是人。
他是看我死了一千次的观众,还是导演。
“你说啥?”我抹了把脸,把血和汗一起蹭掉,“命运不用逆转?那你在这儿演哪出?首播带货吗?”
他没答,只是抬起竹杖,轻轻一敲地面。
头顶那片剥落的天空,所有“我”的死亡画面瞬间同步——全停在了断气前一秒,眼睛齐刷刷看向我。
操。
这老东西真把我当游戏NPC了,死了还能重开。
我低头,看手里断剑。
剑柄沾血,滑得握不住。心口那块残片烫得快把我烧穿,左眼竖瞳边缘,不知何时裂开几道金纹,像是玻璃快碎了。疼,但没退路。
我弯腰,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块果核。
啃。
不是嚼,是往死里咬。牙缝里“咯嘣”一声,我瞬间开启蛊王状态,左眼竖瞳变得更加锐利。 我盯着那道裂隙,低笑出声:
“你说见证?那你可看好了——”
话没说完,我猛地拔出断剑,反手就往裂隙里捅。
不是试探,是往死里插。
剑尖刚触到裂缝边缘,一股巨力反弹回来,震得我整条胳膊发麻。可我没松手,反而往前一扑,整个人撞上去,吼得声嘶力竭:
“老子偏要逆转给你看!”
剑刃没入裂隙的刹那,风突然停了。
我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像是最后的倒计时。
脚边那堆果核渣,在静止的空气中缓缓拼出一个完整的“逃”字。
然后,灰了。
我的手指还在发抖,断剑卡在裂隙里,进不得也拔不出。
盲眼说书人嘴角的笑,终于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