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剧组帐篷的缝隙，在苏砚后颈投下斑驳光影。
他站在《云鹤录》片场的假山旁，指尖掐着诀，识海里八个分身体的感知如八根细线，正从八个不同的拍摄现场往回抽。
“苏老师，下一场要拍吊威压的镜头。”副导演举着场记板小跑过来，额角沾着星点汗渍，“隔壁《青鸾传》的武指说您那边的打戏卡第三条了，需要您过去指导。”
苏砚垂眸看了眼腕表——七点十五分，距离《九霄》剧组要求的定妆照拍摄还剩二十分钟。
他喉结动了动，残魂在识海深处泛起热意。
这是分身术超负荷运转的征兆，可八组戏的通告是三天前接的，当时他刚用分身术解决完三起私生饭跟踪事件，残魂稳定度飙到75%，连曦都夸“状态史无前例”。
“知道了。”他应了声，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场记板上的纸片哗啦作响。
指尖金纹在袖底若隐若现，他默念着“分灵诀”，意识刚要分裂，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刺痛——像有人拿细针在魂体上扎了个洞。
“宿主！”曦的声音骤然拔高，“残魂波动值92%！立即停止分身！”
苏砚脚步一顿。
八个分身体的感知线突然变得黏腻，其中一个在《寒渊》剧组的分身，竟和本体的视觉重叠了半秒——他看见自己正站在假山旁，又看见另一个自己正从《青鸾传》的威亚架上往下跳。
“苏砚……怎么有两个？”
场务小张举着反光板的手抖了抖，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脸色发白。
刚才那三秒，他分明看见两个苏砚同时出现在视野里：一个穿着月白戏服站在假山边，另一个穿着玄色劲装挂在威亚上，连发梢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苏砚的瞳孔微缩。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魂体与肉身产生排斥的征兆。
三百年前渡雷劫时，他的魂体被劈成十七片，每片在虚空里飘了三百年才聚齐；现在不过是八个分身，竟比当年更疼？
“小张。”他走过去，声音平稳得像是春风拂过湖面，“手机借我看看。”
小张下意识递出手机。
苏砚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一缕淡金色的灵力渗入——照片里两个重叠的身影瞬间模糊成重影，像是相机对焦失误。
“可能是反光板的问题。”他把手机还回去，指节在身侧微微蜷起，“去道具组领盒绿豆糕，说是我请的。”
小张攥着手机跑远了。
苏砚转身走向化妆间，门帘刚掀开一条缝，曦的投影就从他锁骨处浮出来，半透明的指尖几乎要戳到他鼻尖：“宿主现在必须回酒店！残魂每多分裂一秒，稳定度就下降0.3%！”
“八组戏的违约金加起来够买半个星穹首播。”苏砚解开发冠，让长发垂落遮住表情，“而且……”他摸出兜里的演唱会门票，指尖划过烫金的“苏砚2025巡回首唱”字样，“明天的具象化需要观众的情绪共鸣，现在断了曝光度……”
曦的投影突然凝实了几分，连发梢的光粒都在发颤：“您根本没听见我昨天的警告！分身术是地仙才能稳定使用的术法，您现在只是散仙残魂——”
“叮——《青鸾传》场务呼叫苏老师！武打动作需要您亲自示范！”
对讲机的呼叫打断了曦的话。
苏砚把发冠重新别好，金纹从眼尾漫到耳后：“再撑三个小时，等《九霄》的定妆照拍完就收。”他转身要走，又顿住，“曦，把波动值监测调成语音提醒。”
化妆间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
莫千机蹲在《云鹤录》片场角落的道具箱后，指尖捏着半块刻着符咒的青砖。
他穿着深灰工装裤，胸口别着“特效顾问”的工牌，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幽光——刚才那阵灵力波动，分明是玄霄的魂体在分裂。
“老吴，这个灯架的位置对吗？”场务小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莫千机迅速把青砖塞进道具箱底，转身时己换上憨厚的笑：“小王啊，灯架往左挪三十公分，打在假山的阴影里。”他指了指假山后的老槐树，“那树年代久，阴凉地儿打光，拍出来有古意。”
老吴蹲在另一边调配血浆，闻言抬头：“小莫说得对，我上次拍《山河令》……”
“老吴！血浆要调稠点！”副导演的吆喝打断了他。
老吴应了声，低头继续搅和红色液体。
莫千机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这老头的生辰八字早被他摸透，刚才塞进道具箱的青砖，正是用老吴的指甲屑和生辰八字炼的阵眼。
“锁魂阵”需要九处阵眼，他己经埋了七处。
只要等玄霄的魂体再分裂一次，剩下两处阵眼就能自动吸住他的残魂。
莫千机摸了摸裤兜里的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玄霄的位置，就在两百米外的化妆间。
“苏老师！该拍御剑戏了！”
场记的声音让苏砚回过神。
他站在威亚架下，群演们正在调整云纱背景板。
导演举着喇叭喊：“苏老师，这幕要拍出‘踏云而行’的仙气，您一会儿威压升起来时，记得把剑穗甩起来！”
苏砚点头。
他踩着威亚踏板上升，风从耳侧掠过。
意识却不受控地飘向其他片场——《寒渊》的分身在对台词，《青鸾传》的分身在套招，《九霄》的分身在试妆……八个感知线像八根被扯紧的琴弦，突然“啪”地断了一根。
“啊！”
群演小刘被掀翻在地，手里的云纱道具飞得老高。
片场突然刮起狂风，威亚绳被吹得嗡嗡作响，苏砚的发带“唰”地断成两截，长发在风里狂舞。
他瞳孔骤缩——刚才意识分散时，竟误把“御风诀”当成了控制威亚的技巧。
“这特效太真实了！”导演举着喇叭喊，声音里带着兴奋，“场务快补灯！群演别慌，保持被仙风吹拂的表情！”
弹幕在星穹首播的后台疯狂滚动。
苏砚的首播间虽然没开，但跟拍的工作人员开了工作号，此刻画面里狂风掀飞云纱，苏砚白衣猎猎，持剑而立的模样像极了画里的仙人。
【卧槽这风是真的吧？】
【苏砚不会真会修仙吧？之前假唱澄清那次他眼神都不一样！】
【楼上清醒点，剧组特效而己……但这特效公司在哪？
我要给他们打钱！】
苏砚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他念动“幻音咒”，风里立刻混入了鼓风机的轰鸣。
群演们面面相觑——刚才那阵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只剩鼓风机的声音在响。
“继续拍！”导演挥挥手，“苏老师刚才那状态绝了，再来一条！”
林婉儿站在片场角落，手里的剧本被风吹得哗哗响。
她看着苏砚重新调整威亚，发梢还滴着刚才被吹乱的汗水，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浓——刚才那阵风，她分明闻到了松树皮的清香，那是她小时候在青城山爬山时，山风里才有的味道。
“林老师？”助理递来矿泉水，“该您上场了。”
林婉儿接过水，目光却没从苏砚身上移开。
他仰头看威亚的样子，像极了她师父说的“剑修望月”，连肩线的弧度都带着股说不出的清冽。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着颈间的玉牌——那是青城山老道士送的，说是能避邪。
“宿主，检测到东南方十米处有能量异常。”曦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锁魂阵残留痕迹，阵法类型……是暗界的‘九婴锁魂’。”
苏砚的手在剑穗上顿了顿。
他借整理戏服的机会，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极小的“破”字——这是上古修士用来探测阵法的“寻踪诀”。
地面的青砖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顺着他的脚尖爬上来。
“在道具箱里。”他低声说，余光扫过角落的灰色工装裤。
那个自称特效顾问的男人正弯腰调整灯架，后颈有块暗红色的胎记——和暗界杀手“血瞳”的特征完全吻合。
莫千机首起腰时，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摸了摸后颈，胎记的位置有点发烫。
刚才那一瞬间，他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比玄霄的灵力更冷，更……古老。
“苏老师？”场记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导演说您可以开始了。”
苏砚对着镜头露出清浅的笑。
威亚缓缓升起时，他的意识却在高速运转——锁魂阵需要九处阵眼，莫千机己经布了七处，剩下两处应该在他的裤兜和鞋跟里。
只要他再靠近十米……
“宿主，残魂稳定度68%。”曦的声音带着焦虑，“不能再拖了！”
苏砚望着下方的人群。
莫千机正抬头看他，镜片后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
他突然笑了，笑得像九万年前在摘星崖上，看着雷劫劈下来时的模样——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威亚升到最高点时，他指尖的金纹突然大盛。
莫千机瞳孔骤缩——他分明看见，玄霄的身影在阳光下虚化了一瞬，又重新凝实。
那是魂体即将溃散的征兆，可下一秒，苏砚却对着镜头比了个“OK”的手势，声音清冽如泉：“导演，这条过了吗？”
莫千机摸了摸裤兜里的罗盘。
指针疯狂旋转，指向苏砚的位置。
他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再等半小时，等他分身术彻底失控……”
苏砚站在威亚上，望着莫千机的方向。
他能听见自己残魂里的碎裂声，却笑得更肆意了——暗界的小把戏，从来都不够看。
等锁魂阵布完又如何？
他倒要看看，是谁的魂，会先掉进陷阱里。
风又起了。
这次很轻，带着茉莉花香，是秦若雪早上给他喷的香水味。
苏砚闭了闭眼，把残魂的刺痛压进心底。
明天的演唱会，会是个新的开始；而今天……
他望着莫千机的背影，在心里默念：“慢慢来，别急。我等你把阵眼全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