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旅馆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把郝大胆那张写满"专业"二字的地摊罗盘照得泛白。这玩意儿是他花五十块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铜盘面坑坑洼洼,指针上还粘着半片干枯的薯片——据摊主说这是"开过光的能量残留",此刻正随着窗外的阴风疯狂颤抖。
"稳住!给我稳住!"郝大胆把罗盘按在床头柜上,另一只手死死按住陆仁贾的肩膀,"这可是我祖传的法器...好吧是上周祖传的,你呼吸轻点别干扰磁场!"
陆仁贾正用碘伏擦拭脚踝的伤口,闻言翻了个白眼:"我喘气都影响你这破罗盘?那它咋不首接检测出你昨晚偷偷吃我泡面的罪行?"他话音刚落,罗盘指针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抓住,猛地砸向盘面右侧,在"坤"位刻痕上划出刺耳的金属声。
两人同时噤声。床头柜上那半本沾着粘液的日记突然自动翻开,停在画着宅邸结构图的页面。陆仁贾注意到,图纸上标注节点的符号旁,有个极其微小的凹痕,形状竟和那枚铜钥匙的柄端完全吻合。
"试试这个。"他抓起铜钥匙,指尖刚碰到钥匙柄的符文,罗盘指针就像被烫到似的剧烈弹跳,在盘面上画出杂乱的螺旋。郝大胆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把钥匙悬在罗盘正上方三厘米处——原本狂乱的指针竟慢慢稳定下来,颤抖着指向窗户的方向,那里正是槐荫路44号的位置。
"邪门了..."郝大胆咽了口唾沫,从背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他连夜准备的"增强道具":三枚生锈的铁钉、半截蜡烛、还有从地摊买的"开光朱砂"
。他把这些东西围着罗盘摆成三角形,"这叫'三才定位阵',我从短视频学的..."
"你那短视频怕是叫《五分钟学会忽悠》。"陆仁贾起身套上外套,伤口的灼痛感越来越清晰,"别整这些虚的,带上罗盘和钥匙,去44号外围看看。"
午后的槐荫路笼罩在诡异的寂静里,路边的梧桐树叶子打着卷,像被抽走了所有水分。两人站在44号斜对面的巷口,郝大胆举着罗盘,陆仁贾握着铜钥匙保持半臂距离,这诡异的姿势引来路过大妈的侧目——首到郝大胆把罗盘转过去对着大妈,指针突然疯狂指向她手里的菜篮子,才把人吓跑。
"看见没?这叫专业设备。"郝大胆得意洋洋地调转罗盘,下一秒笑容就僵在脸上。钥匙下方的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弯曲,针尖几乎要折断在"巽"位,而那个方向的地面上,有一滩尚未干透的暗绿色水渍,形状像只摊开的手掌。
"是昨天从44号带出来的粘液。"陆仁贾蹲下身,发现水渍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用树枝轻轻拨动,水渍突然收缩成球状,在地面上滚动着冲向44号的方向。郝大胆手里的罗盘发出尖锐的嗡鸣,指针彻底卡死在"坎"位,针尖上的漆皮簌簌剥落。
"得进去看看。"陆仁贾站起身,发现钥匙柄的符文正在发烫,"它好像在...指引方向?"他想起昨天破解的契约内容,甲方需定期向节点"献祭"能量,或许这钥匙正是定位能量流动的关键。
郝大胆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脸色比罗盘盘面还白:"你看44号的窗户!"
二楼主卧的窗户不知何时敞开着,窗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陆仁贾清楚记得,他们上次逃离时明明把所有门窗都从内部锁死了。更诡异的是,窗台上似乎蹲着个黑色的影子,正随着两人的动作轻微晃动——那姿势像极了钱先生死时扭曲的模样。
"走!"陆仁贾拽着郝大胆绕到44号后墙,这里有片被藤蔓掩盖的破洞,是他们上次发现的"紧急出口"。郝大胆刚把罗盘伸进去,指针就像被磁石吸住般倒转,在盘面上划出完整的圆圈,最后停在指向地下室入口的方位。
"不对劲..."郝大胆的声音发颤,罗盘边缘渗出细密的水珠,很快凝结成暗绿色的粘液,"这磁场乱得像一锅粥,比我二舅喝多了耍酒疯还离谱。"
陆仁贾把钥匙贴近墙壁,符文突然亮起微弱的红光。砖石接缝处渗出的痕迹,顺着墙根汇成细流,在地面上画出与日记结构图吻合的线条。当钥匙移到壁炉外侧的位置时,整面墙突然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内部翻身。
"就是这儿!"郝大胆突然福至心灵,抓起带来的铁钉狠狠砸进墙缝。随着铁钉入墙,罗盘指针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针尖弹飞出去,正好落在他们上次破坏的节点裂缝处。与此同时,44号内部传来玻璃破碎的巨响,二楼窗户的黑影瞬间消失。
陆仁贾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铜钥匙像烙铁般烫得他松手。钥匙落地的瞬间,他清晰地听见某种粘稠的液体正在墙内流动,伴随着无数细碎的、像是纸张摩擦的声音。郝大胆的罗盘彻底报废了,指针折断在"乾"位,盘面上的刻度正被缓慢渗出的粘液逐一覆盖。
"撤!"陆仁贾拽起还在研究罗盘的郝大胆,两人刚跑出巷口,就看见槐荫路尽头驶来一辆印着"城市维修"的白色面包车。三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男人正搬着工具箱走向44号,为首那人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在阳光下泛着和YJ房管局罚单相同的血色光泽。
"他们是..."郝大胆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陆仁贾拉着他躲进垃圾桶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三人用某种特制钥匙打开44号的大门。最后一个人进门时,风衣下摆扫过门槛,露出里面别着的工具——那根本不是扳手或螺丝刀,而是三根缠着黄布的长针,针尾刻着和日记符号相同的印记。
"阴间房管局的'维修工'。"陆仁贾盯着那扇缓缓关上的门,铜钥匙在口袋里发烫,"看来我们破坏节点的事,己经被登记在案了。"
郝大胆突然指着44号的屋顶,那里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旋转成漩涡。漩涡中心,隐约能看见某种粘稠的白色物质正在滴落,落在瓦片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强酸腐蚀着一切。
"现在咋办?"郝大胆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紧攥着报废的罗盘,"你那房产术语还能跟这些'官方人员'讲道理不?"
陆仁贾没回答,他注意到那枚掉落的罗盘指针,此刻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朝着44号地下室的方向蠕动。而在指针划过的轨迹上,暗绿色的粘液正凝结成新的符号,形状像份等待签署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