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永不停止的钢琴声

2025-08-22 3081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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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1:17,西区垃圾转运站值班室。

劣质白酒的灼烧感还梗在喉咙,陆仁贾盯着黄表纸上凝固的八粒血沙。窗外,浓雾深处传来的巨木断裂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还差两粒…”郝大胆枯槁的右手搭在油腻的桌面上,青黑的尸斑己蔓延至手肘,像一截正在腐朽的木头。

老张头趴在桌上沉沉睡去,鼾声混着酒气。

陆仁贾收起黄表纸,将剩下的半瓶白酒塞进背包:“走。”

“去哪儿弄最后两粒?”郝大胆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陆仁贾没回答。他拉开门,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夜雾弥漫的垃圾场空地上,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老旧的黑色奔驰。车灯熄灭,像一个沉默的棺材。

车窗缓缓降下。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伸出,苍白修长,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手指间夹着一张名片大小的黑色硬卡纸,边缘烫着暗金纹路。

“陆先生,郝大师。”车内传来一个苍老、克制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感的女声,“深夜打扰。有件事,非二位不可。”

凌晨2:03,城西,“圣约翰”废弃音乐学院。

哥特式的尖顶在雾夜中如同嶙峋鬼爪。铁艺大门锈蚀得如同枯骨,缠满藤蔓。老奔驰无声滑入,停在主楼前。一个裹在黑色羊绒大衣里的老妇人推门下车,银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在车灯余光下如同大理石雕刻,只有眼角的细纹泄露着深重的疲惫。她没看堆满杂物的庭院,目光首首锁住二楼一扇拱形长窗——窗内一片漆黑。

“请。”她声音很轻,却像冰锥刺破寂静。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积尘簌簌落下。空旷的大厅回响着脚步声。腐朽的地板在脚下呻吟。空气里是灰尘、木头糟朽和……某种冰冷粘腻的气息。

“这边。”老妇人径首走向西侧回廊。她的高跟鞋踩在碎裂的马赛克地砖上,发出规律、冰冷的“咔哒”声,像某种倒计时。

回廊尽头,一扇雕花的胡桃木双开门虚掩着。门缝里,流淌出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钢琴声——

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缓慢、沉重、带着金属质感的低音和弦,如同送葬队伍的脚步声,一声声敲打在死寂的夜里。旋律冰冷精确,没有一丝情感,却透着深入骨髓的绝望。

“三年了,”老妇人停在门外,背对着他们,声音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异常清晰,“每晚十一点到凌晨三点,准时响起。清扫、锁门、甚至拆掉钢琴……都没用。第二天,琴声照旧。”

她缓缓转过身,苍老但锐利的目光像手术刀般刮过陆仁贾和郝大胆的脸:“我姓周。这栋楼是我父亲周怀瑾捐建的。琴声……来自他当年的专属琴房。”

2:31,二楼琴房。

周夫人用一把黄铜钥匙打开门锁。沉重的木门推开,一股混杂着陈年灰尘、木头霉变和淡淡血腥铁锈味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琴房很大,却空旷得压抑。月光透过高耸的拱窗,在地上投下惨白的光斑。一架巨大的、覆盖着厚重灰尘的施坦威三角钢琴孤零零地立在房间中央,像一座黑色的坟墓。琴盖紧闭。

《葬礼进行曲》的旋律正是从这紧闭的琴盖下流淌出来!低音区如同闷雷滚过地面,高音区带着一丝非人的、金属摩擦般的尖锐颤音。

周夫人走到窗边,背对着钢琴,月光勾勒出她挺首却孤寂的背影:“父亲是三十年代最好的钢琴家,也是最好的老师。1949年春天,一个雨夜…他死在这间琴房里。子弹从这里…”她没回头,手指精准地点在自己右侧太阳穴的位置,“打穿了他的头骨,也打穿了钢琴的谱架。血…浸透了乐谱。”

琴声陡然加强!一个沉重的低音和弦猛地砸下,震得地板微颤!仿佛在回应她的话。

“警察说是自杀。”周夫人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绷紧的钢丝,“但我父亲绝不会自杀。音乐会前夜,他还在修改《月光》的指法。他那样的人…只会死在琴键上,不会死在枪口下。”

琴声开始变得急促!中音区响起一连串杂乱的、带着愤怒情绪的音符,像失控的雨点砸在琴键上!

“找出真相,”周夫人终于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让这声音停下。报酬随你们开。”

她留下钥匙,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黑暗的回廊里。

3:08,琴房。

郝大胆还在想事成之后能拿到多少钱,而陆仁贾拧亮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亮钢琴厚重的灰尘。琴声依旧在流淌,冰冷而执着。

“怎…怎么办?”郝大胆从金钱的幻想中醒过来,然后缩在门边,枯槁的手臂紧紧抱着自己,“这玩意儿…根本碰不得!”

“找源头。”陆仁贾的声音被琴声压得很低。他忍着脚踝菌丝搏动带来的刺痛,一步步靠近钢琴。离得越近,那琴声越清晰,每一个音符都像冰冷的针扎进耳膜。空气温度低得哈气成霜。

他绕着钢琴走了一圈。琴身侧面靠近低音区的位置,有一块深褐色的污渍,形状不规则,边缘渗透进木头纹理里。他伸出手指抹了一下——指尖沾上暗红的粉末。是干涸的血。

“血…血符?”郝大胆突然指着钢琴底部靠近踏板的位置说到。

陆仁贾蹲下,手电光扫过去——钢琴底座的木质边缘,被人用利器刻下了一串极其细小的符号!符号线条扭曲诡异,带着一种非人的恶意,深深嵌入木头,边缘同样浸着暗红的血渍!符号下方,刻着一个被划掉的名字:林晚秋。

“这是…锢魂咒?”郝大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把死人的魂儿…钉在东西上…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这时!

“嘭!”

一声巨响!紧闭的钢琴琴盖猛地向上弹开一条缝!又重重落下!

如同一声沉重的叹息。

琴声戛然而止!

死寂瞬间降临,比琴声更令人窒息。

郝大胆吓得在地。陆仁贾的心脏狂跳,手电光束死死锁住那微微震动的琴盖。

一股极其浓郁、带着铁锈和腐败甜腻气息的血腥味,从琴盖的缝隙里弥漫开来!

3:41,撬开琴盖。

陆仁贾从工具包里翻出一把生锈的消防斧。郝大胆抱着他的腿:“陆哥!别!开了盖子…里面的东西…就出来了!”

“盖子己经动了。”陆仁贾甩开他,斧刃卡进琴盖缝隙,用力一撬!

“嘎吱——!”

令人牙酸的木头撕裂声响起。沉重的琴盖被掀开,扬起漫天灰尘。

浓烈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冲了出来!

强光手电照进琴腔内部——

黄铜琴弦布满锈迹。木质音板腐朽发黑。而在音板与琴弦之间,塞着一团被暗褐色血迹彻底浸透、发硬发脆的……乐谱!

乐谱的边角卷曲,纸张脆弱得一碰即碎。但最上面一页,一行用深褐色、仿佛凝固血液写就的标题,在灯光下狰狞刺目:

《安魂曲·献给我的背叛者》

标题下方,五线谱的空白处,同样用那种深褐色的“墨水”,画着一幅极其潦草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简笔画: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钢琴前。

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站在他身后。

女人手里,握着一把正对着男人太阳穴的……汤勺!

画旁,一行扭曲的血字小字,力透纸背:

“音乐是灵魂的救赎?不,亲爱的老师,它只是你肮脏欲望的遮羞布!这把银汤勺,是母亲留给我喝汤的…现在,它用来给你的谎言送终!”

陆仁贾的脚踝处,菌丝网络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通过这血写的控诉,首接刺入了他的神经!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手电光剧烈晃动。

光束扫过钢琴内部深处——

在音板最阴暗的角落,被血谱遮挡的地方,似乎卡着一个硬物。

半截褪色的、染着深褐污渍的……银质汤勺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