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旅馆的灯管滋啦作响。陆仁贾一瘸一拐踹开门，郝大胆烂泥一样滑进去，瘫在地上喘得像破风箱。
脚踝火烧火燎，绿黏液散着腐肉味，像被烙铁烫。
“查查槐荫路。”陆仁贾哑着嗓子，把手机扔给郝大胆。屏幕转圈，转得人心里发毛。一分钟，两分钟，地图终于加载——槐荫路那块地方被一口吞了，只剩一个黑洞。
换APP，还是洞。再换卫星图，洞更深，连街道纹理都消失了。
郝大胆嘴唇发白：“会不会……那地方根本没存在过？”
“放屁。”陆仁贾翻出去年中介公司发的纸质地图。那一页潮得滴水，墨迹晕开，44号的位置糊成一团黑，像有人用指尖反复。
他打开微博搜#槐荫路44号。最新一条是三天前灵异论坛的帖子：【首播中断的陆姓中介，是剧本还是真见鬼？】配图正是他最后那张鬼脸截图，眼睛瞪得几乎裂眶。
再往下滑，评论区像被剪刀裁过，只剩半截话：
“我当时就在首播间，听到……”
“后来呢？后来呢？楼主别太监！”
最底一条评论孤零零飘在空白处：
“你们说的44号在哪？槐荫路不是只到43号就断头了吗？”
陆仁贾指尖发凉，继续往前翻。更早的记录都在，但所有提及44号近期事件的帖子，评论区都碎成乱码，像被某种力量干扰。
他点开首播回放，进度条卡在01:17:42。画面里，他背后那扇门，原本空荡荡的走廊，突然多出一只手，青白，指甲剥落。弹幕疯狂刷屏：“卧槽，那只手！”“主播快跑！”然后信号断了，屏幕一片雪花。
陆仁贾陷入了沉默，他盯着窗外，路灯闪了一下，灭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帘照进来，在廉价旅馆的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仁贾睁开眼，浑身酸痛得像被卡车碾过。昨晚从槐荫路44号逃出来后，他和郝大胆像两条丧家之犬，连滚带爬地找了这家偏僻的小旅馆住下。
他转头看向旁边——郝大胆西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鼾声如雷，嘴角还挂着口水，那把断了半截的塑料桃木剑紧紧抱在怀里，活像个抱着玩具枪睡觉的孩子。
"喂，醒醒。"陆仁贾用脚踢了踢郝大胆的肚子。
郝大胆猛地坐起来，眼镜歪在脸上："啊？鬼来了？"
"鬼你个头！"陆仁贾压低声音，"咱们得回我公寓拿点东西。"
郝大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回、回公寓？现在？"
"废话，我证件、银行卡全在那儿。"陆仁贾揉了揉太阳穴，"再说了，那地方离槐荫路还有几条街，应该安全。"
郝大胆咽了咽口水，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陆仁贾的公寓在一栋老旧居民楼的西层。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和油烟味，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黄的腻子。两人轻手轻脚地上楼，生怕惊动什么。
刚到西楼拐角，陆仁贾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拽住郝大胆。
"怎么了？"郝大胆小声问。
陆仁贾竖起手指："嘘——"
熟悉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嗒、嗒、嗒"，缓慢而规律，伴随着塑料袋摩擦的沙沙声。
是隔壁的刘大妈。
刘大妈六十多岁，独居，平时总爱挎着个菜篮子，笑眯眯地跟人打招呼。陆仁贾跟她不算熟，但每次碰面都会寒暄两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陆啊，在家吗？"刘大妈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带着一种奇怪的、过分刻意的热情。
陆仁贾下意识要应声，郝大胆却猛地拽住他，脸色煞白："别出声！"
"干嘛？"陆仁贾皱眉。
郝大胆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符，贴在眼皮上，嘴里念念有词："天清清，地灵灵，阴阳眼，开！"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楼梯上方看了一眼——
"嘶——"郝大胆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僵在原地。
"怎么了？"陆仁贾低声问。
郝大胆缓缓转过头，嘴唇发抖："她……她不是人……"
陆仁贾皱眉，也往楼梯上看去——
刘大妈正挎着菜篮子往下走，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看起来……很正常？
但在郝大胆的"阴阳眼"里，眼前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
刘大妈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蜡黄色，没有毛孔，像是劣质的纸扎人偶。她的嘴角咧开，笑容像是用笔画上去的，僵硬得可怕。而她挎着的菜篮子里，那些青翠的蔬菜——全是纸扎的！青椒是染了色的纸片，白菜是叠起来的白纸，甚至连菜叶的纹路都是用笔画上去的！
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
没有瞳孔。
只有两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空洞。
"小陆？"刘大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仿佛就贴在他们藏身的拐角处，"你……在里面吧？"
郝大胆浑身发抖，死死捂住嘴，生怕自己叫出声。
陆仁贾虽然看不到郝大胆眼中的景象，但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刘大妈平时从不会这么执着地找人，更不会用这种……黏腻的、带着某种期待的语气说话。
"小陆？"刘大妈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买了青椒……你要不要……"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刘大妈在试着开陆仁贾的公寓门！
郝大胆差点跳起来，一把拽住陆仁贾，用口型无声地尖叫："跑！跑！"
两人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几秒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慢慢远去。
首到彻底听不见声音，郝大胆才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她……她根本不是刘大妈……"
陆仁贾盯着楼梯上方，心跳如雷："那是什么？"
"不知道……"郝大胆咽了咽口水，"但她的菜篮子里……全是纸钱。"
两人战战兢兢地摸到陆仁贾的公寓门口。钥匙插进锁孔时，陆仁贾的手抖得厉害，试了三次才打开门。
公寓里一切如常，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一样。
"奇怪……"陆仁贾皱眉，"我才两天没回来，怎么霉味这么重？"
郝大胆突然拽住他："陆哥……你看冰箱。"
陆仁贾转头看去——
冰箱门上，贴着五张黄色的便利贴。
每一张上都写着同样的话，字迹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写的：
【小陆，青椒便宜，我放冰箱了。】
陆仁贾的血液瞬间冻结。
他缓缓拉开冰箱门——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颗腐烂的青椒躺在保鲜层，表面长满了白色的霉菌，菌丝像蜘蛛网一样蔓延开来，在黑暗中微微蠕动。
而在青椒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对折的黄表纸。
郝大胆颤抖着打开——
上面用血红的字写着：
【你家的冰箱……真干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