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后的晨雾裹着水汽，把田垄浸得发潮。天刚蒙蒙亮，稻穗就垂得更低了，穗子上的谷粒鼓得发亮，像串浸了蜜的金珠——根须从稻秆底部往上爬，须尖缠着颗灌浆的麦粒，是从麦茬地带来的，跟着根须缠了整夜，把麦浆的稠气揉进了稻粒的黄里。
小石头是被谷粒“咕咚”灌浆的声弄醒的。他扒开草垛的湿草，见田埂边的玉米棒己胀得快撑破苞叶，苞叶的缝隙里，根须缠着片紫薯叶，叶上的紫汁渗进玉米须，把须子染成了淡紫。“赵叔，玉米须带紫薯味呢！”他掰开片苞叶喊，玉米籽上的根须丝沾着点白浆，是刚渗出的玉米汁，混着紫味，稠得像蜜。
赵铁柱蹲在稻田间捏谷粒，指尖沾着层黏黏的浆，浆里的根须缠着点荞麦粉——是西域老阿爷撒的，跟着须子在穗间钻了半宿，把荞麦的清气揉进了稻浆里。“这浆得灌足了，”他用指腹搓着谷粒，“根须说‘台风带来的雨水够稠，得让谷粒多喝些，不然秋来不’。你看这稻穗的节上，须子都缠成了圈，像在给穗子‘勒’紧点，别让浆淌了。”
苏婉儿举着星图站在塘边，图上的“繁”字己褪成粉白，旁边新浮起个金黄的“饱”字，笔画里缠着谷粒的影，影里裹着浆汁的光。“根须在往籽粒里钻呢，”她指着图上往深处沉的光点，“它们在给果实‘填浆’，让淀粉顺着须子往谷粒、玉米粒、红薯里囤。你看这光点凝成的珠，多像刚灌浆的籽，在穗上沉甸甸地晃。”
阿禾跪在红薯地边扒土，铁铲撬开的泥块里，滚出个半大的红薯，皮上的根须缠着条蚯蚓，蚓粪混着红薯的白浆，在泥里晕开圈乳白。“这红薯得松松土，”她用手把泥往旁边扒，“根须说‘别让土压得太紧，薯块要胀，得给它留地方’。你看这薯皮的小坑，都是须子夜里啄的，说要把浆往深处引，别积在表皮。”
西域老阿爷坐在瓜棚下拍西瓜，瓜皮“咚咚”响，根须从瓜蒂往棚柱上爬，须尖缠着颗沙枣，枣的甜汁渗进瓜皮，在皮上晕开圈浅褐。“沙漠的瓜得灌足浆，”他用拐杖敲了敲瓜地，“根须说‘让沙枣的甜混进瓜瓤的浆里，熟了能甜掉牙’。你看这瓜皮的纹路里，须子塞了点青稞粉，是阿古拉儿子撒的，说‘让瓜也沾点草原的劲’。”
阿渔提着竹篮摘豌豆荚，荚壳鼓得发硬，根须从篮底钻出来，缠着颗裂荚的豌豆往稻穗边送。“这豌豆浆够稠了，”她捏开个荚，豆粒上的浆沾着指腹，“根须说‘让海菜的咸混进浆里，豆粒才够绵’。你看这荚壳的绒毛上，须子沾着点墨鱼骨粉，是从打谷机旁带的，说‘让浆也沾点海的腥’。”
日头爬到竹篙高时，阿古拉的儿子赶着小羊羔来田边，羊羔啃过的苜蓿秆上，根须缠着颗青稞粒往玉米地送。“阿爸说青稞穗也灌浆了，”小家伙捡起粒青稞往嘴里嚼，“根须说‘让草原的浆混进谷田的浆里，结的籽才带风’。你看这羊羔嘴边的浆汁，须子正往玉米须上抹，像在给玉米‘添’点青气。”
午后的日头把水汽晒成了雾，稻穗上的浆汁被晒得发黏，根须从穗间织成张薄网，网住雾里的潮气往谷粒里送，粒上的浆顿时更稠了——网下的根须轻轻晃着，说“多攒点，秋来才沉”。赵铁柱扛着竹竿往稻田间走，竹竿拨开的稻穗里，根须缠着片玉米叶，叶上的浆沾着稻粒的黄，在杆上拉出细银丝。
“该给豆地浇浆水了。”阿禾往水渠边搬陶罐，罐里的水混着陈米的浆，根须从罐口往水里钻，缠着颗碎米粒往豌豆根边送，“根须说‘让陈米的浆混进新水，浇过的豆粒才够粉’。你看这罐沿的根须，都往豆荚上爬，像在给豆粒‘喂’浆呢。”
苏婉儿的星图上，“饱”字的笔画越来越沉，里面的根须影和籽粒影缠成了团，像块浸了浆的金锭。“它们在数浆足的籽呢，”她指着图上发亮的光点，“稻粒七成饱、玉米粒六成满、红薯五成胀……数清楚了，好记着该晒晒太阳，让浆收收稠。你看这光点碰在一起时，会冒出点金雾，是根须在给籽粒‘凝’浆呢。”
傍晚的风带着浆香往回涌，田埂边的柳树上，蝉鸣透着点倦意，根须顺着柳枝往稻穗上爬，把蝉蜕的壳往穗间送，壳上的浆汁沾着稻香，在壳里凝成小珠。小石头蹲在田边数鼓胀的果实，数着数着发现，每个果实的根须上，都缠着点不同的浆：有的带沙枣的甜浆，有的混着豌豆的青浆，有的裹着青稞的白浆，像把夏末的稠，全缠在了根须上。
夜里的谷场飘着浆汁的浓甜。小石头躺在草垛上，摸了摸口袋里那株向日葵——花盘里的籽己鼓出浆，浆沾着根须丝，丝上缠着点稻浆的黄、玉米浆的白、西瓜浆的红。远处的田里，传来“滋滋”的声——是根须在给籽粒“收浆”，它们把表层的稀浆往深处揉，说“别流了，攒着劲，好让籽实成”。
天快亮时，田垄的籽粒又鼓了圈。借着晨光一看，根须在果实间织成了张浆网，网上挂着稻壳、玉米须、薯皮、豆荚，每根须子都沾着浆的稠，像谁用蜜线在田野里编了张网。网中央的稻穗压得快贴地了，谷粒上的根须丝沾着点晨露，珠里映着星图上的“饱”字，字影里的根须和籽粒缠得更紧，像在说：
“饱了，饱了，带着所有的浆，饱了。”
而地下的根须早己织成张往秋里沉的网，网眼里兜着浆的稠、实的沉、光的暖，顺着须子往土层里钻，往籽粒鼓胀的痕里渗，往所有等着被秋霜染黄、被镰刃割下的地方去。
当第一片黄叶落在稻穗上时，玉米棒的苞叶己开始发黄，叶上的根须丝沾着点稻浆的黄，像要把整个夏末的，全酿成秋日里，第一阵谷香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