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晒架起与香风漫

2025-08-18 1703字 2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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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的风刚掠过槐梢,谷场边的晒架就搭起来了。

松木搭的架子像只张开的大手,横木上缠着根须——是从“暑润印”爬来的,须上沾着稻壳的黄、沙枣的褐,还有点菱角的青,那是孩子们昨夜顺着渠水捞来的,说要让晒架先认认这些熟了的颜色。

“你看这根须结!”小石头踮脚够着最高的横木,两缕根须在木头上打了个结,把粒莲籽和颗沙枣核缠在一块儿,莲籽的白混着沙枣的褐,像块刚酿的糖,“像在说‘晒着晒着,就亲成一团了’。”

阿禾撑着乌篷船来送菱角干,船板上堆着竹匾,匾里的菱角切了片,晒得半干,边角的水纹印被秋阳晒得发深,像用金线描过。“水乡的菱塘该清塘了,”她把竹匾搁在晒架最下层,菱香混着槐叶的腥甜漫开来,“根须在塘底缠成了网,网住了好多掉落的菱角,孩子们说那是‘丰’字印在收礼物呢。”

午后的日头斜斜地照在晒架上,阿渔的贝壳风铃在架角晃,铃身的潮痕印上落了层细沙——是张大哥驼队路过时,风卷来的西域沙粒。他抱着串晒干的海带走来,海带边缘的盐霜亮晶晶的,往晒架上挂时,盐霜落在根须上,竟化出小小的水痕,像给根须镶了圈银边。

“东海的礁石上长满了新苔,”阿渔指着海带背面的纹路,那里缠着根细须,须尖顶着火红的小果,是海边的酸枣,“孩子们把酸枣汁涂在潮痕印上,说要让‘万家印’带着点酸,混着菱角的甜、沙枣的香,才算尝遍了秋的味。”

张大哥的驼队在黄昏赶到,骆驼背上的木箱敞着,里面是西域的新酿沙枣酒,酒坛口塞着槐叶,叶上的“暑润印”闪电纹被酒浸得发深,像在坛里游。“这酒得在晒架旁晾三天,”张大哥舀出半碗酒,酒液里漂着粒稻壳,“让青牛村的稻香渗进去,再让东海的盐风拂过,喝起来才够厚——孩子们说这叫‘西海酿’呢。”

孩子们围着酒坛转,阿古拉的儿子举着束草原的金雀花,花茎上用狼骨笔描着“聚”字,字边的根须缠着颗麦籽,是从西域麦地里带来的。“阿爸说草原的羊群开始往南走,蹄子踩过的草窝里,根须结了好多小网,网住了掉落的草籽,”小家伙把金雀花插在晒架缝里,花瓣落在沙枣酒坛上,“说‘聚在一块儿的香,才够暖’。”

苏婉儿蹲在晒架下翻星图,图上的光点比立秋前稠了不少,在“暑润印”与“丰”字印之间,光点连成了线,线上嵌着无数小光斑,细看竟是各种果实的影子:稻穗的弯、菱角的尖、沙枣的圆、酸枣的红。“根须在往晒架底下钻呢,”她指着图上光线下沉的地方,“它们在土里织了张软垫,怕掉落的果实摔疼了——你看那片光团,是根须托着的沙枣,正往晒架底下挪呢。”

赵铁柱往晒架上搭新劈的竹席,席子上拓着他新刻的“晒”字印,印旁的芦苇纤维里缠着根须,须上沾着刚从稻田割来的稻穗,穗粒得快炸开。“等过了处暑,就该割稻了,”他拍着竹席笑,稻粒落在席上,发出簌簌的响,“到时候把稻穗铺在这席上,让‘晒’字印印在谷粒上,磨成米时,每粒米都带着点秋阳的暖。”

夜里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晒架时,沙枣酒的香、菱角的甜、海带的咸混在一块儿,像支酿在风里的歌。小石头躺在架下的草垛上,听着根须在土里沙沙地织网,听着晒架上的果实轻轻碰撞,听着远处稻田里的虫鸣渐渐低了——它们都在说“快了,快了,就等收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莲籽壳,壳上的“丰”字印被秋阳晒得发脆,明天得把它埋在晒架正下方,让根须带着它往土里钻,告诉所有的根:“晒架都搭好了,就等你们把甜和香送上来呢。”

天快亮时,晒架上的菱角干突然滚下来一颗,落在根须织的软垫上,发出“咚”的轻响。借着晨光一看,菱角干的断口处,竟嵌着片槐叶,叶上的“雨润印”圈里,缠着根细沙——是从西域来的,跟着根须走了千里,就为了在这儿和菱角的甜碰个头。

像在说:

“聚了,聚了,带着所有的味,聚了。”

而地下的根须,正牵着稻的穗、枣的核、菱的壳、花的籽,往晒架的方向拢,往谷场的深处钻,往所有等着被秋阳晒透、被香气裹住的地方去。

当第一只秋蝉在晒架旁最后一次鸣叫时,竹席上的“晒”字印己经吸足了日头的暖,根须尖顶着颗的稻粒,正往那字的纹路里钻,像要把整个秋天的香,都晒成冬天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