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蹲在灶台后劈柴，斧头落下的节奏稳得像座钟。
苏婉儿端着空碗从堂屋走出来，眼角的余光瞥见他紧抿的嘴唇。方才他从老槐树回来，就没再说过话，只是埋头干活。是自己的清心散起了作用？还是……真被那所谓的“狐狸窝”分了神？
“先生今日怎么不说话？”她状似随意地擦着碗沿，“莫不是嫌我煮的绿豆汤太淡？”
林渊握着斧头的手顿了顿。他在心里默数三个数，确认喉咙里那股即将破口而出的“咩咩”声压下去了，才缓缓抬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
——装哑，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苏婉儿眼里的疑虑更深了。这人昨日还能对着孩童讲《仓颉篇》，今日就突然“失声”？她放下碗，走上前想探他的额头：“莫不是着了凉？”
林渊猛地侧身避开，斧头“笃”地钉进木柴里。木屑飞溅的瞬间，他闻到了她袖中藏着的传讯符——那符纸被灵力催动时，会散发出极淡的硫磺味。看来张屠户的死讯，她己经传出去了。
“先生若是不适，我去请李郎中？”苏婉儿的指尖停在半空，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林渊摇摇头，抓起地上的枯枝往屋顶爬。瓦片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他低头时，正看见赵铁柱从西街跑回来，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脸憋得通红。
“先生！王婆说……”赵铁柱刚要喊，就被林渊一个眼神制止了。他看见先生正对着自己比划，手指先指了指张屠户家的方向，又做了个“倒”的姿势，最后拍了拍油纸包。
赵铁柱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先生是让他把包子送去张屠户家，顺便看看张屠户是不是“倒”了。
这孩子机灵得很，立刻掂着油纸包往东街走。路过张屠户的肉摊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张屠户正趴在案几上打盹，的脑袋压在油腻的刀背上。赵铁柱踮脚往里瞅，看见他后颈有块乌青，像被什么东西砸过。更奇怪的是，肉摊后面的水缸里，飘着几片没烧完的符纸灰。
“张大叔，买包子不？”赵铁柱故意提高了嗓门。
张屠户猛地惊醒，眼神涣散，嘴角挂着白沫。“买……买两个……”他说话时舌头打卷，手往钱袋摸去，却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咚”地栽倒在地上。
赵铁柱吓得往后跳了半步，手里的油纸包掉在地上。他看见张屠户的脸迅速变得青紫，七窍里渗出黑血——这死状，跟王婆偷偷教他认的“七步倒”毒发一模一样。
“死人啦！张屠户死啦！”赵铁柱扯着嗓子喊，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
林渊在屋顶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满意地颔首——王婆的手脚还是这么麻利。昨夜让赵铁柱带的“多放醋”，其实是让她用醋解掉张屠户身上的魔道标记，再用“七步倒”伪装成急病暴毙。这药是村里猎户用来毒野猪的，死状难看，却查不出人为痕迹。
苏婉儿听到喊声，脸色骤变。她快步走到张屠户家门前，看着地上的尸体，指尖悄悄掐了个法诀。但尸体上没有任何灵力残留，只有浓烈的醋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
“怕是急症。”有村民凑过来，“前几日就见他咳嗽得厉害。”
“赶紧报官吧……”
议论声里，苏婉儿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屋顶上那个低头修茅草的身影上。林渊正背对着她，手里的茅草捆得整整齐齐，仿佛底下的人命官司与他毫无关系。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张屠户是魔道安插的眼线，修为虽低，却也不至于被凡俗毒药害死。除非……有人提前封住了他的灵力。
谁能做到这点？村里除了她，难道还有其他修士？
林渊把最后一捆茅草铺好，翻身跳下屋顶。落地时，正撞见苏婉儿看过来的眼神，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藏着淬了冰的怀疑。
他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斧头，转身往私塾走。路过李墨身边时，那孩子正蹲在地上画符，炭笔在泥地上勾勒出半只展翅的朱雀——那是太虚阁的护门神兽。
林渊的脚步顿了顿。这孩子画的不是符文，是某种传递信息的暗号。
李墨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用脚擦掉地上的画，抬头露出怯生生的笑：“先生，我在画小鸟。”
林渊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喉咙里那股“汪汪”声又涌上来了，他死死咬住牙关，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叮！检测到张屠户（魔道炼气期修士）死亡，当前任务进度：1/？】
【提示：村中仍有至少两名隐藏修士。】
林渊走进私塾，反手关上门。他从怀里摸出那枚时间沙漏碎片，碎片上的纹路亮了亮，映出他眼底的冷光。
一个李墨，一个苏婉儿，或许还有藏在暗处的宗门探子。
他将沙漏碎片按在案几上，闭上眼。一刻钟的时间回溯启动，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他看见半个时辰前，李墨偷偷溜进张屠户家，在水缸里投下符纸灰；看见苏婉儿站在街角，用传讯符向外界发送消息；还看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货郎，在村西头的老井边，往水桶里滴了一滴带着檀香的液体。
货郎？
林渊猛地睁开眼，沙漏碎片的光芒己经黯淡下去。他刚才竟然没注意到那个货郎——对方的敛息术极高明，连系统都没检测出来。
门外传来赵铁柱的声音：“先生，王婆让我问你，晚上要不要留包子？”
林渊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缓缓拉开门。
赵铁柱仰着头看他，等着回话。
林渊张了张嘴，努力想发出“嗯”的声音，结果喉咙里滚出来的，是一声清脆的——
“嘎嘎。”
赵铁柱：“？”
林渊：“……”
他默默地关上门，决定今晚用写字条来交流。顺便，得想个办法，让那个货郎“不小心”掉进自己下的药水里。
毕竟，总不能一首学鸭子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