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青牛村的槐林迎来了第一批访客——不是修士,也不是旅人,而是一群背着书包的孩童。
他们是邻村学堂的学生,听闻青牛村的槐林能“说话”,缠着先生非要来看看。带队的先生是个白面书生,见到赵铁柱时,拱手笑道:“赵先生,久仰大名。学生们总听苏先生讲您守护时间的故事,非要来亲眼看一眼能定住光阴的槐树。”
赵铁柱笑着摆手,领着孩子们走进槐林。此时的槐林早己不是当年的小苗,树干粗壮,枝叶繁茂,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光斑,像无数跳动的时间印记。
“赵叔,槐树真的会说话吗?”最前面的胖小子仰着脖子问,手里攥着支毛笔,本子上己经画了好几片槐叶。
“你用心听。”赵铁柱蹲下身,指着一棵最细的新槐,“这棵树去年刚栽,你摸摸它的树干,试试能不能感觉到什么。”
胖小子犹豫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树皮,突然“呀”了一声:“它……它在动!像心跳一样!”
其他孩子立刻围了上去,一个个把耳朵贴在树干上,叽叽喳喳地喊着:“我也感觉到了!”“暖暖的!”“像是有人在轻轻推我!”
书生先生看得目瞪口呆,转头对赵铁柱道:“传闻竟是真的……这些槐树真的有时间的灵性。”
“不是灵性,是念想。”赵铁柱望着孩子们的笑脸,“每棵树里都藏着守过这里的人,他们的心意顺着树根扎进土里,就成了孩子们感觉到的‘动’。”
正说着,苏婉儿从槐林深处走来,手里拿着片泛黄的叶子。“刚在最老的那棵槐树下捡到的,你看这个。”
叶子背面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极了林渊笔记里画的“时之墟”入口印记。“是师父的笔迹。”赵铁柱指尖微颤,“他当年果然在槐林里留下过线索。”
苏婉儿点头:“观星台的古籍里说,时之墟其实是时间的‘回声谷’,能映照出所有与时间相关的执念。这片叶子上的印记,或许能让我们再进一次时之墟,看看那些没来得及看清的过去。”
“要去吗?”赵铁柱问。
“等孩子们走了再说。”苏婉儿笑着看向围着新槐打闹的孩童,“让他们多感受会儿,说不定以后,守护这里的就是他们了。”
送走学堂的孩子们,赵铁柱和苏婉儿来到槐林最深处。那棵最老的新槐己经长得和青牛村的老槐树有些相似,树干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印记,有“守”,有“时”,还有些歪歪扭扭的小人,是村里的孩子们刻的。
苏婉儿将那片带印记的叶子贴在树干上,同时注入灵力。叶子瞬间化作一道金光,钻进树纹里。紧接着,槐林中央的地面开始震动,一道熟悉的白雾缓缓升起,与当年时之墟的入口一模一样。
“真的打开了。”赵铁柱握紧砍刀,“进去看看?”
“嗯。”苏婉儿点头,“看看师父和林渊当年,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
走进白雾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幻。他们没有看到厮杀的幻象,而是来到了一片熟悉的院子——是林渊当年住的小屋。
屋里,年轻的林渊正坐在桌前,对着半块时砂碎片写写画画,旁边坐着个穿着道袍的老者,正是他的师父。
“师父,您说我真的能守住它吗?”林渊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忐忑。
老者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守不住也没关系。时间这东西,从来不是靠一个人扛的。你看院外的槐树,今年落了叶,明年还会发芽,因为根还在。”他指着窗外,“以后啊,会有更多人来浇水、施肥,这树啊,只会长得更壮。”
林渊似懂非懂,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在笔记上写下:“根在,树就在;人在,守就在。”
幻象渐渐散去,赵铁柱和苏婉儿站在白雾里,眼眶都有些发热。
“他们早就知道了。”苏婉儿轻声说,“知道我们会来,知道会有槐林,知道守护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
走出白雾时,天己经黑了。槐林里亮起了点点灯火,是村里的孩子们提着灯笼来“看树”。他们把自己画的槐叶贴在树干上,用小石子摆出时间印记的形状,叽叽喳喳地说着长大后要像赵叔和苏先生一样,守着这片槐林。
赵铁柱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林渊师父的话——根在,树就在。
他走到最细的那棵新槐前,掏出小刀,在树干上刻下一个新的印记:不是“守”,是“传”。
苏婉儿看到了,笑着也刻下一个,和他的印记并排在一起。
夜风穿过槐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人在笑着应和。远处的青牛村灯火温暖,乱石林的怪石在月光下安静伫立,一切都在时间里慢慢生长,稳稳扎根。
或许,这就是时间最好的模样——有人守着过去,有人走向未来,而连接这一切的,是代代相传的心意,像槐林的根,深深扎在土地里,永远不会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