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麦香,青牛村外的麦田翻起金浪。
赵铁柱蹲在田埂上,看着几个孩童追逐打闹,手里的砍刀随意地靠在一旁。刀刃上的时间印记被阳光照得发亮,这些年用得久了,竟生出些温润的光泽,像块养熟了的老玉。
“赵叔!”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举着片槐树叶,“你看这片叶子,上面有光!”
赵铁柱接过树叶,果然见叶片的脉络里透着淡淡的金光,像极了当年林渊留下的光影。他笑着把树叶还给小姑娘:“这是槐树在跟你打招呼呢。”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跑开,嘴里念叨着:“苏先生说,槐树是时间的信使……”
“时间的信使。”赵铁柱低声重复着,心里泛起暖意。苏婉儿每年都会回村住上一阵子,给孩子们讲些关于时间的故事,那些故事里,林渊总是穿着干净的青衫,笑着站在槐树下。
这年秋天,太虚阁的观星台传来消息,说西边的大漠出现了大规模的时间塌陷,无数绿洲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戈壁,像是被抽走了几十年的光阴。
“是虚无之影的余孽在作祟。”苏婉儿的传讯符上写着,“他们想利用大漠的干燥气候,彻底剥离时间与空间的联系。”
赵铁柱看完传讯,把符纸放在槐树根上。符纸很快化作一缕青烟,融入树纹里——这是他和苏婉儿约定的方式,重要的消息,总要让槐树也“听听”。
“赵哥,咱们去不去?”狗剩己经长成了壮实的青年,手里提着柄和赵铁柱相似的砍刀,只是刀柄上的印记是新刻的。
“去。”赵铁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苏先生说过,时间不分地域,哪里需要守,咱们就去哪里。”
出发前,赵铁柱在槐树下埋了坛新酿的米酒。“等我们回来喝。”他对着树干轻声说。
大漠比想象中更荒芜。黄沙漫无边际,风里夹杂着细碎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他们走了三天,才在一处干涸的绿洲边缘看到了太虚阁的修士。
“赵先生!”之前见过的小修士迎上来,他如今己是观星台的执事,脸上带着疲惫,“你们可算来了,苏先生正在里面布置封印阵。”
绿洲中央有个巨大的深坑,坑里翻滚着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建筑残骸,像是被时间啃噬过的骨头。苏婉儿正站在坑边,手里捏着法诀,青芒在她指尖流转,与周围修士的灵力交织成一道光网,勉强压制着雾气。
“你来的正好。”苏婉儿看到赵铁柱,眼里露出笑意,“这坑底的时间印记,和青牛村老槐树的纹路能呼应,得靠你引动玉牌的力量。”
赵铁柱掏出玉牌,注入体内的气息。玉牌上的“守”字瞬间亮起,与坑底的雾气碰撞出耀眼的火花。他看到雾气里浮现出无数影像——有牧民在绿洲上放羊,有商队在水井边歇脚,还有个穿着道袍的老者,正对着一棵枯死的胡杨叹气。
“是林先生的师父。”苏婉儿轻声道,“当年他曾在这里布下过一道封印,可惜没能彻底完成。”
随着玉牌的力量不断注入,坑底的雾气渐渐平息,那些影像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光网之中。当最后一缕雾气消散时,坑底露出了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刻着半句话:“时间的尽头,是……”
后面的字被风沙磨平了,看不清原貌。
“是‘开始’。”赵铁柱突然开口,他想起林渊笔记最后一页的话,“先生说过,时间没有尽头,每一次结束,都是新的开始。”
苏婉儿看着他,眼里带着欣慰:“你比我们都懂他。”
回程时,他们在大漠边缘发现了一片新冒头的绿芽,扎根在干裂的土地里,倔强地朝着阳光生长。
“你看。”赵铁柱指着绿芽,“时间真的会回来。”
回到青牛村时,己是初冬。赵铁柱第一件事就是去槐树下挖出那坛米酒,和苏婉儿、狗剩等人围坐在石凳上,就着月光饮酒。
酒液入喉,带着岁月的醇厚,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槐花香。
“明年开春,我想在乱石林边缘种些槐树。”赵铁柱突然说,“苏先生说那里的土壤里还残留着时间的力量,或许能让槐树长得更好。”
“我让观星台的弟子来帮忙。”苏婉儿笑着说,“正好让他们学学,什么是真正的‘守’。”
狗剩举着酒碗,大声道:“我也来!到时候咱们种满山坡,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群守时间的人!”
笑声在槐树下回荡,惊起几只栖息的飞鸟。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时间留下的脚印。
赵铁柱抬头望向枝头,今年的新叶己经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却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他知道,等明年春天,这里又会冒出新的绿芽,就像那些被守护的时间,总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
风穿过树干,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说:
“看,我们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