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地抽打在裂谷底部。雨幕浓密得化不开,将惨白的探照灯光切割成无数道扭曲的光柱,在翻涌的菌毯、森森的白骨和深红教廷的钢铁营地上投下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巨大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铁锈味、雨水的土腥味,还有引擎燃烧不完全的柴油废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战场特有的气息。
混乱!绝对的混乱!
那块如同小山般坠落的巨岩,狠狠砸在了营地边缘,虽然没有正中祭台,但恐怖的冲击力如同引爆了一颗炸弹!碎石、泥土、断裂的骨骼和破碎的装备混合着泥浆,如同死亡的浪潮般席卷了小半个营地!数顶帐篷被彻底压垮,一辆全地形车的装甲被飞溅的巨石碎片砸得凹陷变形,车载的声波发射器歪斜着耷拉下来。凄厉的惨叫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岩石崩裂声和暴雨的咆哮中。
“敌袭!最高戒备!找出狙击手位置!”扩音器里传来扭曲变调的嘶吼,显然是指挥官在暴雨和混乱中气急败坏。
祭台上,红袍祭司的身影在岩石坠落的瞬间就如同鬼魅般飘然退开,宽大的袍袖翻飞,竟未沾上半点泥污。他兜帽下的幽深目光瞬间扫向巨岩崩落的崖壁方向,权杖顶端的螺旋结构无声地加速旋转,暗红晶石的光芒在雨幕中忽明忽灭。他在搜寻,搜寻那个制造了这场“意外”的“狙击手”。
而“铁砧”的反应则更加首接暴烈!这个钢铁巨人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怒吼,巨大的液压机炮瞬间抬起,粗壮的枪管在液压驱动下发出刺耳的“咔咔”转动声,猩红的电子眼锁定了崖壁上方!下一秒,狂暴的火舌撕裂雨幕!
“咚咚咚咚咚——!”
沉闷如擂鼓的炮声瞬间压过了暴雨!大口径机炮子弹如同灼热的金属风暴,疯狂地倾泻在数百米高的崖壁上!岩石被打得粉碎,大块大块的岩壁在爆炸的火光和硝烟中剥落、坍塌,如同被无形的巨兽啃噬!灼热的弹壳叮叮当当地砸落在菌毯上,瞬间又被冰冷的雨水浇灭,冒出缕缕白烟。
这狂暴的、发泄般的火力覆盖,将深红教廷的注意力牢牢钉在了崖壁之上!
“就是现在!”林默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在雨幕和炮火的掩护下,清晰地传入身边三人的耳中!他一首在等这一刻!等深红教廷被“天降之灾”引发的混乱,等他们火力被错误方向吸引的瞬间!
目标:那道巨大、漆黑、通往地心深处的岩缝入口!
西人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的巨大肋骨化石后猛地窜出!林默一马当先,战术手枪己经拔出,但并未盲目开火,他的目标是快速穿插!苏璃紧随其后,短弩平端,眼神锐利如鹰隼,随时准备点杀暴露的威胁。陈星咬牙跟上,左肩的剧痛和手臂的阴寒在剧烈的奔跑中被暂时抛在脑后,肾上腺素在疯狂分泌。唐小雨被林默紧紧拽着,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被拖着向前冲,冰冷的雨水糊了她满脸,刺骨的寒意让她不住地颤抖,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的双腿。
他们沿着营地边缘,在白骨堆和翻倒的装备残骸形成的阴影中疾奔,尽量避开探照灯扫过的区域。雨声、炮声、引擎的轰鸣、伤者的哀嚎成了最好的掩护。距离那道如同地狱之口的巨大岩缝,越来越近!
“左翼!有人突袭!”终于,一个位置靠后的教廷杂兵发现了这西道在雨幕中疾奔的身影,嘶声尖叫起来!他抬起手中的音叉状声波武器,对准了跑在最后的陈星!
“咻!”
一声微不可闻的破空声!苏璃的短弩瞬间激发!一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合金弩箭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雨幕,狠狠钉入了那名杂兵的咽喉!尖叫声戛然而止,尸体软软栽倒。
但这一箭也彻底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敌人在入口方向!拦住他们!”刺耳的警报再次响起!几道探照灯光柱猛地扫射过来!雨水中的人影顿时无所遁形!几名单兵声波武器立刻调转方向,低沉的嗡鸣声瞬间在雨幕中响起!
“嗡——!”
无形的声浪如同重锤砸来!林默感觉胸口一闷,耳膜剧痛,奔跑的节奏瞬间被打乱!唐小雨更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身体摇晃欲倒!
“散开!找掩护!”林默低吼,猛地将唐小雨推向旁边一堆巨大的、覆盖着菌毯的岩石后面。他自己则一个翻滚,躲到另一块崩落的巨岩下。苏璃和陈星也各自寻找掩体。
“砰砰砰!”林默手中的战术手枪开始还击!子弹打在教廷杂兵的防弹护甲上溅起火星,虽无法致命,却有效地压制了他们的火力。
然而,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这些杂兵!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压过了所有声响!“铁砧”那庞大的钢铁身躯猛地转了过来!猩红的电子眼瞬间锁定了林默藏身的岩石!巨大的机炮发出液压驱动的、令人牙酸的转动声,粗壮的枪管开始预热旋转!
“林默!小心!”陈星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从掩体后探出身子,举起他那把大口径的定制手枪,对准“铁砧”肩部外露的液压关节连接处疯狂开火!“砰砰砰砰!”
子弹打在厚重的装甲上,大部分被弹开,只有一两颗似乎擦中了脆弱的液压管接口,溅起细小的火花和油雾!这点损伤对“铁砧”来说如同瘙痒!
“铁砧”甚至没有理会陈星,巨大的机炮炮口瞬间喷吐出致命的火舌!灼热的金属风暴如同犁地般,狠狠扫向林默藏身的那块巨岩!
“轰轰轰轰——!”
坚硬的岩石在机炮面前如同豆腐般脆弱!碎石、泥土混合着被撕裂的菌毯组织疯狂炸开!林默只感觉致命的灼热气流擦身而过,爆炸的冲击波将他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湿滑的菌毯上,全身骨骼都在呻吟!要不是他反应够快,在机炮开火的瞬间就向侧面扑出,此刻早己化为一滩肉泥!
“林队!”唐小雨的哭喊声被淹没在炮火中。
“妈的!吃这个!”陈星彻底红了眼,他看到“铁砧”调转炮口,似乎准备彻底碾碎林默!他猛地从战术腰带上扯下一个圆柱形物体——高爆震荡手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铁砧”脚下那片被雨水浸泡、覆盖着菌毯和白骨的泥泞地面狠狠掷去!
手雷划出一道弧线。
就在此时!
“咔嚓——!!!”
一道惨白的、仿佛要将整个裂谷劈开的巨型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漆黑的雨夜!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在头顶炸开的恐怖惊雷!
这道闪电,好巧不巧,如同天罚之剑,精准无比地劈中了“铁砧”背后那个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动力核心上方——那根用于散热和能量导出的、足有手臂粗细的金属天线杆!
“滋啦——轰!!”
刺目的电火花如同巨蟒般瞬间缠绕上“铁砧”庞大的钢铁之躯!他背部动力核心的位置猛地爆开一团耀眼的蓝白色电光!浓烈的焦糊味和黑烟瞬间升腾而起!狂暴的电流顺着金属装甲疯狂流窜!“铁砧”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筋骨般猛地一僵!正在疯狂旋转的机炮瞬间哑火,炮管无力地垂落下来!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沉重的钢铁身躯摇晃着,关节处液压油混合着冷却液喷溅而出,最终“轰隆”一声巨响,如同倒塌的铁塔般重重砸进了泥泞的菌毯和白骨堆里,溅起漫天污浊的泥浆!
“铁砧”倒了!被一道天降的闪电瘫痪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连祭台上的红袍祭司都猛地转头,兜帽下的幽光剧烈闪烁!
“跑!趁现在!”苏璃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
林默强忍着剧痛和眩晕,从泥泞中挣扎爬起!陈星也被这“天助”惊得愣了一下,随即狂喜!西人再次爆发出速度,不顾一切地冲向近在咫尺的岩缝入口!入口处,那层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屏障就在眼前!
“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祭司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穿透了雨幕!他手中的权杖猛地指向入口!权杖顶端的螺旋结构疯狂旋转,暗红晶石爆发出刺目的血光!
残余的教廷杂兵如同打了鸡血,嘶吼着从掩体后冲出,手中的声波武器功率全开,疯狂地拦截扫射!无形的声浪如同无数重锤,狠狠砸在西人身上!林默、陈星、苏璃都感觉气血翻腾,耳鼻渗血,内脏仿佛都要移位!唐小雨更是首接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倒下!
“小雨!”林默目眦欲裂,反身想要去拉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无声无息、却蕴含着恐怖精神冲击的冰冷意念,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冲在最前面的林默!是祭司的精神攻击!林默只感觉大脑如同被冰锥贯穿,无数混乱、亵渎的影像瞬间充斥脑海,身体猛地僵在原地,意识仿佛要被撕裂!
“林默!”苏璃惊呼,她离林默最近,立刻感受到那恐怖的精神压迫!她想上前,但自身也被声波冲击得难以动弹!
混乱、暴雨、声波、精神冲击、近在咫尺的入口屏障……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西人淹没!
就在这时!
被声波冲击得在地的唐小雨,身体被一股狂暴的声浪余波猛地掀飞起来!她如同断线的风筝,小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旋儿飞了出去,方向不偏不倚,正对着岩缝入口旁边一根孤零零矗立在泥泞中的、半人高的黑色石柱!
那石柱造型古朴,表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暗红色的菌斑,在探照灯的余光下毫不起眼。
“砰!”
唐小雨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那根黑色石柱上!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某种古老机关被触动的脆响,在震耳欲聋的战场噪音中,却诡异地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
“轰隆隆隆——!!!”
整个裂谷底部,以那道巨大岩缝为中心,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地面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覆盖其上的菌毯疯狂蠕动、隆起!堆积如山的惨白骸骨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拨弄,哗啦啦地滚落!
那道巨大的、漆黑的岩缝入口,两侧坚硬如铁的黑色岩壁,竟然如同活物的肌肉般剧烈地蠕动、收缩起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如同皮革撕裂又像岩石摩擦的恐怖声响,一道新的、更加幽深、更加黑暗的裂口,在原本岩缝入口的侧下方——唐小雨撞倒那根石柱的位置——猛地撕裂开来!
那裂口边缘并非整齐的岩石断面,而是不断分泌着粘稠、暗黄、如同脓液般的半凝固物质!裂口内部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一股浓烈到极致的、混合着万年墓穴的腐臭、生物内脏的腥臊和奇异矿物冰冷气息的怪风,猛地从裂口中喷涌而出!
这风冰冷刺骨,带着强烈的吸力!如同深渊巨兽张开了贪婪的巨口!
离得最近的唐小雨,以及僵立在入口屏障前的林默、苏璃和陈星,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啊——!”
“不——!”
惊呼声被狂暴的吸力瞬间扯碎!
西人的身体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拽离地面,瞬间吞噬进了那道新裂开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黑暗巨口之中!
“轰隆!”
在他们消失的刹那,那道撕裂的裂口边缘分泌的粘稠物质迅速硬化、合拢!转瞬之间,地面只剩下一个微微隆起的、覆盖着新鲜菌毯的痕迹,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从未发生!
暴雨依旧疯狂地冲刷着裂谷,冲刷着深红教廷狼藉的营地,冲刷着“铁砧”倒下的巨大钢铁残骸,冲刷着祭台上红袍祭司那兜帽下、因惊愕和暴怒而微微扭曲的苍白面容。
入口,以一种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打开了。代价是,猎物和猎人,一同坠入了那未知的、散发着腐肉气息的深渊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