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滋啦!”
刺耳的电流噪音撕破了事务所清晨的寂静。工作台上,那台价值不菲的高精度光谱分析仪屏幕猛地一花,剧烈地跳动扭曲。幽蓝的光谱曲线上,突兀地浮现出一片暗红、黏腻、如同剥开皮的生肉般的纹理,纠缠着,搏动着,仿佛屏幕深处有什么活物正试图钻出来。这诡异的景象仅仅持续了一秒,仪器便彻底黑屏,散热口飘出一缕带着焦糊味的青烟。
林默站在工作台前,身形纹丝不动,只有握着操作笔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掉的屏幕,仿佛刚才那亵渎视觉的一幕不过是寻常故障。他身后,巨大的防爆能量罩内,青铜“海瞳之眼”在惰性气体力场中缓缓自转,幽暗的漩涡瞳孔正对着他,冰冷而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仪器过载的焦糊味和能量罩运行时产生的微弱臭氧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不安的金属腥气。
“又烧了?”陈星的声音从复健区传来,带着点龇牙咧嘴的腔调。他赤裸着上身,左肩套着定制的碳纤维固定支架,正对着智能康复仪咬牙进行抗阻训练。汗水顺着他紧绷的肌肉线条滑下,滴落在特制地板上。动作牵拉间,他左肩那道蜈蚣似的狰狞疤痕边缘,皮肤下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嘶…这破玩意儿比‘毒牙’的扳手还狠…”他低声咒骂,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就在刚才发力到极限的瞬间,一股极其细微、却又冰冷刺骨的奇异痛感,如同深海中骤然破裂的气泡,毫无征兆地在他肩胛骨深处炸开。随之而来的,是耳边那挥之不去的、虚幻的“啵”的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屏障在体内悄然碎裂了。
“第五台了。”林默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放下操作笔,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操作台边缘划过,留下清晰的汗渍。“能量场干扰峰值持续突破安全阈值。常规屏蔽手段无效。”他目光转向能量罩内那缓缓旋转的青铜器物,深邃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被强行压抑的锐利探究一闪而逝。这东西的“注视”,似乎越来越强烈了。每一次靠近,每一次试图解析,那来自太阳穴深处的、源自第一卷事件精神创伤的针扎感就愈发清晰,仿佛冰冷的丝线,正一点点勒紧他的神经。
“哎呀!我的小薄荷!”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从休息区的绿植角传来。
唐小雨手忙脚乱地抓着一只小喷壶,不知所措地看着窗台上一盆原本青翠欲滴的薄荷。此刻,那株可怜的植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发黑,叶片上覆盖着一层粘稠、半透明的暗绿色液体,散发出浓烈的、类似强酸腐蚀的刺鼻气味。液体正顺着花盆边缘滴落,“嗤嗤”地灼烧着窗台的木质边缘,冒出细小的白烟。
“我…我就是看它有点蔫,给它浇了点水…”小雨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小脸煞白。她茫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普通喷壶,又看看那如同被强酸浸泡过的薄荷。这己经是这个星期以来,第三盆在她“精心照料”下离奇死亡的植物了。上一次是办公室角落的绿萝突然疯长,藤蔓缠住了电源线导致短路;再上一次,是她“不小心”把咖啡杯放在文件上,结果咖啡一滴不漏地全洒进了旁边开着盖的硬盘阵列散热口里。
“幸运女神”的光环,似乎开始朝着某种不可预测的、甚至带着点诡异破坏力的方向发展。
陈星停下训练,皱着眉看向那盆滋滋作响的薄荷,又看看小雨煞白的小脸,刚想开口调侃两句缓解气氛,左肩深处那股冰冷的气泡破裂感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比刚才更清晰、更阴寒!他身体猛地一僵,闷哼一声,右手下意识地死死按住左肩支架。
“怎么了?”林默的目光瞬间从青铜器移开,锐利地落在陈星身上。
“没…没事!”陈星强挤出一个笑容,额头的冷汗却更多了,“老毛病,复健用力猛了点。”他试图活动左臂,动作却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和迟滞。那感觉…不仅仅是肌肉撕裂的痛,更像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正顺着肩胛骨深处的缝隙,悄无声息地蔓延开去。他甩甩头,试图驱散那幻听般的、深海中气泡破裂的细碎声响。
就在这时——
“笃!笃!笃!笃!”
一阵密集而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冰雹般猛烈地敲打在事务所厚重的防爆玻璃窗上!
三人悚然抬头!
只见窗外,数十只通体漆黑的乌鸦,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正疯狂地、前赴后继地用身体撞击着强化玻璃!它们喙部破裂,羽毛纷飞,暗红的血迹在冰冷的玻璃上涂抹开一道道狰狞的轨迹。鸟喙撞击玻璃发出的“笃笃”声,密集得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神经上。更诡异的是,这些乌鸦的眼睛——空洞,死寂,没有一丝活物的神采,只有一片凝固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彻底抽空了灵魂,只余下疯狂的躯壳在执行着自杀的命令!
“天啊!”唐小雨捂住嘴,惊恐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文件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默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几步冲到窗边,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百叶窗迅速降下,隔绝了外面那疯狂而亵渎的景象。但那些沉闷的、血肉模糊的撞击声,依然透过厚重的合金百叶窗隐隐传来,如同地狱深处的叩门声,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死寂的事务所内。
“这…这他妈什么情况?”陈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左肩深处那股阴寒的蔓延感似乎更清晰了。
林默站在紧闭的百叶窗前,背对着两人,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拉得笔首而沉默。窗外乌鸦自杀的闷响,屋内仪器烧毁的焦糊味,薄荷被腐蚀的刺鼻气息,还有陈星那压抑的痛哼和小雨惊恐的呼吸……这一切,如同冰冷粘稠的潮水,无声地漫过脚踝。
风暴,己然在平静的表象下酝酿。那扇被乌鸦用血肉叩响的门扉之后,是更深的黑暗,还是……久违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