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星辉推演

2025-08-18 5564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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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务所厚重的防爆门在身后“咔哒”一声锁死,将“幽瞳号”上那深入骨髓的阴冷、海腥和铁锈味彻底隔绝在外。明亮的灯光、恒温空调送出的暖风,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咖啡香,瞬间包裹住狼狈不堪的三人,却无法立刻驱散盘踞在神经末梢的寒意和生理性的战栗。

“噗通!”陈星几乎是砸进沙发里,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浸透了鬓角。他尝试抬起手臂,一阵撕裂般的酸麻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只能用没受伤的右手死死按住肩窝,牙关紧咬。“妈的…那狗娘养的劲儿真大…嘶…”

唐小雨则像被抽掉了骨头,顺着墙壁滑坐到地毯上,双手抱着膝盖,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夜视摄像头微光下袭击者的轮廓、短路爆裂的电火花、黑暗中近在咫尺的粗重喘息和搏斗声,如同梦魇般在脑海中反复闪回。她的脸色比纸还白,眼神空洞,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林默的状态相对最好,但肋下被肘击的位置依旧传来阵阵闷痛,太阳穴的神经也在突突跳动。他强忍着不适,迅速走到控制台前,激活了事务所的安保系统。厚重的合金百叶窗无声降下,隔绝了外界的视线;独立的空气循环系统开始工作,发出低沉的嗡鸣;电子干扰屏障也悄然开启,屏蔽了潜在的监听信号。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伙伴。

“小雨,去休息室,喝点热的,躺下休息。”林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他指了指角落那个带独立卫浴的休息间,“里面有热可可和毛毯。”他知道小雨现在最需要的是安全感和脱离刺激源。

小雨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林默沉稳的眼神,又看看痛苦皱眉的陈星,用力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休息室。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关上,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林默走到陈星身边,蹲下,动作利落地解开陈星战术外套的拉链,小心地检查他的左肩。肩关节周围有明显的红肿,虽然没有开放性伤口,但触手温度偏高,肌肉僵硬痉挛。“旧伤被强行牵拉撕裂,加上次声波冲击加剧了炎症。需要冷敷固定,避免二次损伤。”他迅速做出判断,起身从急救柜里拿出冰袋和医用弹力绷带。

冰袋贴上肩头的瞬间,刺骨的冰凉让陈星打了个激灵,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嘶…轻点轻点…哥们儿,你说那孙子…是‘蝰蛇’的人?”他咬着牙,看向林默放在旁边桌上的证物袋,里面那枚骷髅匕首徽章在灯光下泛着不祥的幽光。

“徽章标识指向‘Viper Security’,‘蝰蛇安保’。”林默一边熟练地用弹力绷带为陈星进行加压固定,一边冷静地陈述,“国际灰色地带有名的承包商,业务范围包括高风险区域安保、特殊物品押运、以及…见不得光的‘清理’工作。信誉是‘拿钱办事,不问缘由,不留痕迹’。孙启明雇佣他们,是下了血本,也说明他深知自己干的事情绝不能曝光。”

“不留痕迹…”陈星咀嚼着这个词,眼神变得锐利,“难怪船上处理得那么‘干净’!官方屁都查不出来!这帮人是专业的!妈的,这次差点栽了!”他想起黑暗中那凌厉的杀招,心有余悸。

处理完陈星的肩膀,林默走到巨大的交互式白板前。这块白板占据了整面墙,此刻如同一块等待书写的战场沙盘。他拿起感应笔,动作沉稳而有力,开始将背包里和证物袋中的关键物品一一摆放在下方的置物台上,同时将对应的信息投射到白板上。

核心物证阵列:

王建国的防水笔记本: 摊开在关键几页,潦草的字迹记录着恐惧、阴谋和关键线索(海瞳之眼、声波频率、温控异常、水下出口代码“JDL”的推测)。

加密U盘(“Maelstrom_Final”): 从保险箱中取出,连接在安全隔离的电脑上,屏幕显示着赵总偷录的孙启明威胁录音/视频片段,孙启明阴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回荡:“…赵天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海神之吻’必须按我的方案推进!再敢挡路,我就让你和你的‘幽瞳号’…永远消失在这片海里!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记住,我有这个能力!” 背景隐约是游艇引擎的嗡鸣。

黑色金属容器(“海瞳之眼”收容器): 空置,但表面微缩的扭曲眼瞳符号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林默用高精度传感器检测过,内部残留着极其微弱但独特的电磁场和次声波频率残留,与父母笔记中描述的某些“活性遗物”特征高度吻合。

特殊防水地图: 展开,上面清晰地标注着“海眼目标点”坐标(与王建国笔记一致)和接应点“蛇尾屿”的轮廓,以及一条用虚线标出的、避开主要航道的隐蔽航线。

“蝰蛇安保”徽章: 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骷髅匕首的图案充满威胁。

化学药剂罐残留物样本: 林默在安全操作台前进行了快速成分分析,结果投射到白板一角:主要成分:氧化铁(铁锈)、深海蓝藻提取物(富含藻红蛋白)、高分子粘合剂、微量苯并芘(稳定剂)。 旁边是主舱室“血眼”颜料的官方初步分析报告(成分一致)以及K-7储物间发现的踩扁的颜料瓶照片。

声波装置铭牌照片(InfraSonic-Gamma)及参数记录: 陈星拍摄的设备显示屏照片显示着预设方案“恐慌诱导-Gamma频段”,核心频率锁定在19Hz(引发眩晕、恶心、视觉扭曲)和37Hz(内脏共振、极度恐惧、濒死感)。

水下推进器信息(une DPV-MkIII): 型号、载重、续航时间(可支持单程5公里)、最大下潜深度(50米)等参数清晰列出。

潜水装备使用痕迹分析: 林默对带回的一套水肺装备进行了痕检:气瓶压力表显示近期使用过(残余气压约50Bar),调节器咬嘴有新鲜齿痕(不止一人),BCD浮力背心调节带长度被缩短过(适应不同体型使用者),推进器握柄有新鲜汗渍和摩擦痕。

关键传真碎片: “宏启海洋能源”关于“海神之吻”项目股权质押的最后通牒,孙启明的签名触目惊心。

王建国发现的纸条碎片照片: 模糊的“K-7? 218? JD?L”字样。

“幽瞳号”结构图纸局部: 重点标注了K-7储物间、夹层空间位置、水下出口(Panel 218)的位置以及液压系统连接点。

物证陈列完毕,如同拼图的碎片,散发着各自的信息。林默站在白板前,目光如同精密的探针,扫过每一样物品。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起感应笔,在白板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时间轴,起点是“海神之吻”项目危机爆发(传真日期),终点是“幽瞳号”被发现。

“陈星,”林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引导式的冷静,“整合点。核心诡计:七人如何在密闭移动船只上消失?所有线索指向哪里?”

陈星靠在沙发上,冰袋的凉意和止痛药开始发挥作用,锐痛转为持续的钝痛和酸胀。他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将所有精力投入眼前的信息风暴。他不再是那个插科打诨的富二代,此刻的眼神专注、深邃,如同高速运转的超级计算机。

“整合…”陈星喃喃自语,目光在白板上的物证和图表间快速跳跃、串联。他拿起手边的平板电脑,调出更详细的孙启明及其公司的背景资料——这是他利用家族情报网深挖的成果,远比官方档案详尽。

“动机,铁证如山!”陈星用没受伤的右手在平板上操作,将几张关键财务图表投射到白板时间轴上方。“‘宏启海洋能源’,表面光鲜,实则被孙启明的激进扩张和几次失败投资拖入深渊。尤其是‘海神之吻’这个海上风电项目,他几乎押上了全部身家,甚至挪用了大笔项目保证金去填补其他窟窿和进行‘海眼计划’!”他指向一份复杂的资金流向图,“看这里!超过八千万的缺口!审计就在下个月!如果项目不能按他的方案强行上马融资,或者被赵总捅出去,他立刻完蛋!破产清算都是轻的,等着他的绝对是商业犯罪调查和牢饭!所以——”他猛地指向那份最后通牒传真和威胁录音,“他狗急跳墙了!赵总成了他必须搬开的绊脚石,而且是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手段,就在这夹层实验室里!”陈星的目光转向声波装置、药剂罐和潜水装备的照片。“派对高潮,音乐喧天,酒精作用,警惕性最低。孙启明,或者他买通的轮机长张海,远程或在现场某个隐蔽角落,启动了这个‘恐慌诱导’声波装置!”他模拟着,“瞬间,特定频率的次声波穿透船体,无差别攻击!所有人都像我们刚才经历的那样——不,更糟!因为他们毫无防备!天旋地转,恶心呕吐,心脏要爆炸,极度的、源自本能的恐惧瞬间淹没理智!派对戛然而止,陷入彻底的混乱和恐慌!”

他接着指向药剂罐和K-7储物间发现的颜料瓶。“混乱中,张海(作为轮机长,行动相对自由且不易被怀疑)迅速冲进就近的K-7储物间,掀开滤芯桶,拿起预先藏好的颜料瓶,冲回主舱室。趁着人群东倒西歪、痛苦哀嚎、神志不清之际,他动作飞快地用这种特制的颜料,在地板上画下那个扭曲的‘海瞳之眼’符号!嫁祸给所谓的‘海上诅咒’!这解释了符号绘制速度为何能那么快,而且没有被人踩踏覆盖——因为符号是在混乱高潮、人群无暇他顾或己被控制时完成的!”

陈星越说思路越清晰,语速加快,带着一种抽丝剥茧的兴奋。“接下来,就是核心诡计——消失!”他的笔重重地点在水下出口(Panel 218)和水下推进器的照片上。“声波和符号制造了超自然的假象和极度的恐慌。这时,孙启明或张海站了出来,以查看故障、躲避‘诅咒’或者有‘安全屋’为借口,连哄带吓,甚至可能配合声波继续施压,将精神崩溃、无力反抗的赵总、周倩、赵瑞、钱宇以及可能知情的另一名船员(如果没被买通或己被控制),全部胁迫进入那个隐藏的夹层空间!”

他指着夹层空间的示意图和王建国笔记里的记录。“在那个密闭、压抑、充满未知设备(声波、低温)的空间里,面对手持武器(可能)的孙启明和张海,以及‘蝰蛇’的人(可能当时就在船上接应,或者就在夹层里等候),剩下的人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然后——”陈星的手指向水下推进器,“他们利用这些装备!DPV-MkIII,看参数,载重足够拖带一个人!气瓶也是满的!孙启明他们强迫或协助所有人穿戴好简易潜水装备(可能只带面镜、呼吸管,甚至只用咬嘴连接气瓶,由孙启明或张海控制主调节器),然后——”

他深吸一口气,在白板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向下箭头,穿透船体,指向深蓝的海水。“启动液压装置,打开那个水下出口密封盖板!冰冷的海水涌入!在声波制造的混乱余威和深海幽闭的极端恐惧下,孙启明、张海(可能还有‘蝰蛇’的人),利用水下推进器,像串蚂蚱一样,拖拽着或押送着被药物或恐惧控制的其他五人,从船底悄无声息地离开‘幽瞳号’!进入茫茫大海!这就是集体人间蒸发的真相!不是魔法,不是诅咒,是精心策划的水下转移!”

陈星的声音带着震撼后的余韵,在安静的室内回荡。他指向声波装置和温控设备的日志记录。“他们离开后,很可能设置了延迟关闭程序,或者由留在船上(可能性小)的同伙远程操作,让声波和低温继续工作一段时间,进一步制造恐怖氛围和迷惑调查,然后才彻底关闭夹层入口,抹去痕迹。船失去动力漂流,最后被洋流推到那片雾区被发现。”

“符号指向?”林默适时提问,目光落在主舱室血眼瞳孔指向船舵的照片上。

“多重含义!”陈星眼中闪烁着“灵光一现”的锐芒,“首先,是嘲讽!瞳孔首指船舵,嘲笑赵天宏这个‘掌舵人’最终迷失方向,葬身大海!其次,是方向暗示!船舵在船尾,他们正是从船尾底部的水下出口逃离的!这个指向性,与他们实际的逃离方向一致!最后,结合‘海瞳族’符号的原意——指向归途,这更是一种恶毒的亵渎和诅咒!孙启明扭曲了‘守望者之眼’的庇护含义,让它指向了一条通往‘永恒消失’的死亡之路!既是干扰调查的烟幕弹,也是凶手内心扭曲的得意炫耀!”

他最后拿起那张关键的纸条碎片照片。“王建国,这个敏锐又恐惧的年轻人,他发现了夹层的秘密,听到了孙启明的威胁,认出了那个被亵渎的‘灾厄之眼’。他想留下线索,在极度紧张和可能被监视的情况下,仓促写下了他认为最关键的信息:位置(K-7)、目标(218,指盖板)、以及他可能偷听到或猜到的开启代码(JD?L,实际是K7R, 42H, L9Z)。可惜,纸条被水浸湿,字迹模糊,慌乱中遗落,最终被小雨‘幸运’地发现,成为我们破局的关键钥匙!”

陈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肩头的疼痛似乎都因这酣畅淋漓的推理而暂时被压制。他靠在沙发上,看着白板上被自己用逻辑线条紧密串联起来的完整拼图,眼神明亮而笃定。“这就是‘幽瞳号’幽灵船消失之谜的真相!一个利用高科技设备、心理学恐吓、精密机械装置和海洋环境实施的、近乎完美的‘水下金蝉脱壳’谋杀绑架案!核心元凶:孙启明!核心执行者:轮机长张海!帮凶或雇佣兵:‘蝰蛇安保’!”

林默静静地听着,全程没有打断。首到陈星说完,他才缓缓点头,眼中流露出罕见的、纯粹的认可。“逻辑闭环,证据链完整。推理成立。” 他的目光转向那个空的黑色金属容器,“剩下的问题是:他们带着‘海瞳之眼’去了哪里?以及,被转移的人,是生是死?”

休息室的门轻轻打开一条缝,小雨探出半个脑袋,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她显然听到了陈星最后那震撼的推理,大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后怕,但更多的是对陈星的崇拜。“陈星…你…你好厉害…”

陈星扯出一个有些疲惫但带着得意的笑容,刚想习惯性地调侃两句,林默的目光却骤然锐利起来,投向了白板上那枚“蝰蛇安保”的徽章。

“徽章溯源,是下一步关键。‘蝰蛇’的介入,意味着更大的危险和更专业的对手。我们需要知道,是谁在船上袭击我们,以及,孙启明现在可能的藏身之处。”林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冰冷的寒意,“他们的终点,不会是茫茫大海。蛇尾屿…或者,更隐蔽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