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瞬间，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消毒水也无法掩盖的铁锈与海藻腥甜的气息猛地涌出，首冲鼻腔。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那个巨大的符号，冲击力依旧远超照片。
深红色的颜料仿佛渗入了柚木地板的纹理，在透过舷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粘稠、凝固的质感，如同干涸的、巨大的伤口。那扭曲的眼眶线条带着强烈的非人恶意，深邃的瞳孔黑洞洞地指向船舵的方向，像一只来自深渊的冰冷眸子，死死地“盯”着每一个进入者。
唐小雨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脸色有些发白。连陈星也收敛了笑容，眼神凝重。陪同的海警队员显然不是第一次进来，但依旧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符号的“注视”，站到了门边阴影里。
林默是唯一没有明显反应的人。他的目光如同冰锥，牢牢地钉在那个符号上。他缓缓走近，在符号边缘蹲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和高倍放大镜（这是他争取到允许携带的“检查工具”）。
颜料观察： 他仔细观察颜料的质地、厚度、干燥后的裂纹形态。用放大镜观察颜料边缘与木地板接触的细微痕迹，判断是快速涂抹还是精心绘制。他注意到某些线条边缘有极其细微的飞溅痕迹。
指向性确认： 他掏出一个小型激光笔，沿着瞳孔的指向精确地投射出一条细细的红线。红线越过船舵，指向船尾方向某处舱壁。他默默记下位置。
环境关联： 他检查符号周围的地板，看是否有脚印覆盖其上或擦除痕迹（没有）。观察舱室内其他物品的摆放（相对客厅，这里更整齐，但靠近符号的几张沙发坐垫有轻微下陷，像是有人曾长时间紧张地坐在这里）。
整个过程中，林默的动作冷静、专业，不带丝毫情绪。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的目光与那个符号的“瞳孔”交汇时，太阳穴深处那熟悉的、针扎般的刺痛感再次袭来，比看照片时更强烈。这刺痛感并非恐惧，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来自血脉深处的警报。
“林默…有什么发现吗？”陈星低声问，他也蹲下来，仔细看着地板。
“颜料涂抹速度很快，但线条扭曲是刻意为之，非慌乱所致。指向性非常精确。”林默的声音平稳无波，“没有覆盖脚印，说明符号是最后留下的，或者…是唯一没有被人踩踏过的地方。”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扫过整个主舱室，最后停留在船尾方向，“我们需要去船尾看看。”
海警队员皱着眉：“船尾主要是厨房、储物间和通往底舱的入口。快点。”
厨房不大，但设备齐全。冰箱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压缩机低沉的嗡鸣。操作台上还放着切了一半的水果和没清洗的刀具，水槽里有几个待洗的盘子。一切都凝固在三天前的某个瞬间。
唐小雨有些紧张地跟在林默身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空间。她对烹饪还算熟悉，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调料架——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摆放得有些歪斜，最边上一个小玻璃瓶摇摇欲坠。
“小心点，别碰任何东西！”海警队员提醒道。
“啊，我知道…”小雨连忙答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想离架子远点。然而她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可能是之前清洁留下的水渍或油污），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哎呀！”一声惊呼，她手舞足蹈地向前扑去，慌乱中手肘“哐当”一声撞在了那个摇摇欲坠的调料瓶上！
玻璃瓶应声而倒，从架子上滚落下来，里面褐色的粉末（似乎是某种香料）撒了一地。
“小雨！”陈星吓了一跳，赶紧去扶她。
海警队员脸色一沉：“说了别碰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地上太滑了…”小雨涨红了脸，手忙脚乱地站稳，看着一地狼藉，又急又愧。
林默的目光却落在了那个倒下的空玻璃瓶上。瓶子在撒出粉末后滚到了水槽下方潮湿的角落。瓶底朝上，粘着一点湿漉漉的、深色的东西。
那不是香料粉末。
林默快步走过去，在海警队员出声阻止前，己经用戴着手套的手指（这是登船前按规定戴上的）小心地将瓶子翻转过来。
瓶底内侧，粘着一张被水浸透了大半的、火柴盒大小的纸条碎片！纸张边缘己经泡烂发软，但中间部分还能勉强辨认出一些模糊的、用蓝色圆珠笔写下的字迹：几组数字和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母。
“这是什么？”陈星立刻凑了过来，眼睛发亮。
海警队员也愣住了，狐疑地看着那张烂纸片：“之前清理现场没发现这个…”
林默小心翼翼地将瓶子和粘着的纸条碎片一起，用一个证物袋装好（这也是他事先准备的）。“意外发现。需要带回去分析。”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看向海警，“这属于船上原有物品的附着物，符合‘检查’范围。”
海警队员看着林默平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眼神，又看看那张不起眼的烂纸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烦躁地看了看表：“时间快到了！赶紧看完底舱入口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