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务所的灯光调成了适合专注工作的柔和亮度。巨大的白板上贴满了“幽瞳号”的相关资料:海域地图、失踪人员照片及关系图、现场照片,而最核心的位置,正是那几张令人心悸的血色眼睛符号高清特写。
林默仿佛与世隔绝。他深陷在办公椅中,面前摊开着祖父林正南教授遗留下来的几大本厚厚的考古笔记和图谱,旁边还堆放着从网上图书馆下载的关于太平洋岛国文化、古代航海图志、海盗符号学以及民俗禁忌的论文和电子书。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同时打开着十几个不同的图像比对软件和符号数据库窗口。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手指在键盘、触控板和泛黄的纸页间快速移动,偶尔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只有他自己才看得懂的公式和符号。空气中只有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敲击键盘的嗒嗒声,以及一种高度集中思考时产生的、几乎能听见的电流声。
陈星和小雨都自觉地放轻了动作。陈星在整理分析那份深度背景资料,试图找出人际关系网中的关键节点和潜在冲突点。小雨则在努力将各种线索分类归档,建立初步的案件档案,虽然偶尔会把赵总和孙董的照片贴错位置,但在陈星无声的指正下,进步神速。
时间在安静的专注中流逝。
突然,林默停下了动作。他拿起一张打印出来的、关于某个南太平洋小岛原住民传说的页面,上面有一个粗糙的、用木炭画在岩石上的眼睛图案。他又拿起一张“幽瞳号”上那个血色符号的高清照片,仔细比对。接着,他快速翻动祖父的笔记,在其中一页关于古代海上民族“海瞳族”的记载处停下。笔记中手绘了一个简略的眼睛图腾,旁边标注着:“‘守望者之眼’,警戒海域,驱离灾祸,指向归途。”
“找到了。”林默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中带着一丝发现关键线索的肯定。
陈星和小雨立刻围了过来。
林默指着资料:“这个符号,与一个几乎消亡的海洋民族——‘海瞳族’的古老图腾有显著的关联性。根据祖父的笔记和一些零星的学术记载,海瞳族崇拜海洋,相信某种‘海洋之灵’的存在。他们的‘守望者之眼’图腾,通常刻在船只或海岛礁石上,主要作用有两个:一是作为警戒标记,警告外人此片海域危险或神圣不可侵犯;二是为迷途的族人指引归航的方向,图腾瞳孔所指,即是安全港湾的方向。”
他又指向“幽瞳号”照片上那个扭曲的血眼:“但是,‘幽瞳号’上的这个符号,虽然整体框架相似,细节却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和异化。你们看这里,”他放大照片的眼眶线条,“海瞳族的线条是流畅、圆润、带有某种敬畏感的。而这个符号,线条刻意扭曲成锐角,边缘带着一种…锯齿状的恶意感。还有这个瞳孔,”他指向那深邃的黑色,“海瞳族的瞳孔是实心圆点或简单的螺旋,代表指引。而这个,被刻意加深、拉长,形成一种吞噬感,更像是一个…陷阱的入口,或者某种亵渎的标记。”
林默的手指轻轻点在照片上那明确指向船舵的瞳孔方向:“海瞳族符号的指向性,代表希望和安全。而这个符号的指向性…”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精准的词汇,“…充满了冰冷的恶意和一种…扭曲的嘲弄。它指向船舵,是嘲笑掌控方向的人最终迷失?还是暗示灾难正是从这个‘掌控’的核心爆发?或者…它本身就是一个指向某种‘终结’的路标?”
他抬起头,看向陈星和小雨,眼神深邃:“这个符号不是简单的模仿,它是一种刻意的扭曲和亵渎。绘制者了解‘守望者之眼’的原意,却将其反转,变成了一个充满警告和诅咒意味的标记。它出现在‘幽瞳号’上,绝非偶然或恶作剧那么简单。它本身就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指向事件的核心动机和某种…认知背景。”
陈星摸着下巴,眼神发亮:“也就是说,搞出这事的人,或者幕后黑手,不仅熟悉这些冷门的海上传说,还他妈是个心理扭曲的艺术家?故意把‘平安符’画成‘催命符’?”
“可以这么理解。”林默点头,“符号本身传递的信息就充满了恶意和目的性。”
“那这个指向呢?”小雨指着照片,“指向船舵…我们上次登船申请被拒了,但陈星你不是说在想办法吗?”
陈星立刻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吴警官那里走不通,咱就走别的‘航道’。给我点时间,保管让你们踏上那条‘幽灵船’!登船许可,就是咱们下一块要敲开的硬骨头!”
林默的目光再次回到那血色眼瞳的照片上。那扭曲的线条、充满恶意的指向,与父母笔记中模糊符号的重叠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登船,不仅是调查案件的需要,更是他内心深处,向着那深埋十年的谜团,迈出的关键一步。那艘漂浮在浓雾中的白色棺椁,仿佛在无声地召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