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林默在一片冰冷和剧痛中恢复了意识。后背的伤口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痛楚。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穹顶残存的、平静流转的星光,以及苏璃疲惫而沉默的脸庞。
“你醒了。”苏璃的声音沙哑,她正用急救包里最后的消毒药水和绷带,小心翼翼地处理林默后背那恐怖的伤口。动作很生疏,显然不常做这种事。“伤口很深,但没有伤到脊椎,万幸。失血很多,需要尽快出去治疗。”
林默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西周。大厅依旧是一片废墟,但那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彻底消失了,空气清新而冰冷。老刀的尸体被安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板上,用一块帆布盖着。唐小雨蜷缩在昏迷的陈星身边,眼睛红肿,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嘴里不停地小声说着什么,似乎在祈祷。
“陈星…”林默心中一紧,声音干涩。
“左肩遭受两次重创:第一次是高速碎片贯穿,造成粉碎性骨折和主要血管神经断裂;第二次是空间湮灭波边缘的扭曲力,几乎彻底摧毁了那个区域的骨骼和软组织。” 苏璃的语气带着沉重,“失血性休克,伤势极其严重,感染风险极高,必须立刻进行显微外科手术和清创,能否保住手臂功能…希望渺茫。小雨没事,只有一些擦伤和惊吓。”
林默的目光最后落在三角形基座中心那块安静的黑色碎片上。它如同普通的石头,再无半点神异。“‘影’…?”
“消失了,或者说,被切断了源头,残余的失去了活性。”苏璃处理完林默的伤口,疲惫地靠坐在旁边的碎石上,“碎片归位原点,彻底关闭了与‘归墟’的最后联系。遗迹的能量场恢复正常了,外面的‘落星谷’力场应该也消散了。”她看着老刀的尸体,眼神黯淡,“他…是为了救我。”
林默沉默。老刀的牺牲,陈星的重伤,这一切的源头…他看向苏璃,眼神复杂:“你…守秘人?”
苏璃没有回避林默的目光,坦然地点了点头:“‘守秘人’,一个传承久远、致力于研究和封锁类似‘星引仪’这种超越时代、可能带来灾难的古代造物的组织。我们追踪落星谷的能量异常己经很久了。我潜入你们队伍,确实是为了碎片和遗迹核心的情报。”
她顿了顿,看向那块归于平凡的碎片,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和释然:“组织认为‘影’的泄露无法逆转,唯一的办法是获取‘定位’碎片,利用‘稳定’碎片短暂打开通道,进入‘归墟浅层’强行回收‘定位’碎片,然后彻底引爆星引仪核心,将裂缝和‘影’一起埋葬。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引爆核心?”林默心中一寒,如果苏璃成功,那整个遗迹甚至落星谷区域都可能化为灰烬!父母最后的信息也可能彻底湮灭!
“是的,很激进,很疯狂的计划。”苏璃承认,“我被组织的使命和对灾难的恐惧驱使,选择了欺骗和利用。但…我低估了‘归墟’的恐怖,也低估了…”她看向昏迷的陈星、哭泣的唐小雨、重伤的林默和老刀的尸体,“…人心的力量。林默,你的选择,虽然惨烈,但…是对的。关闭源头,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我…欠你们所有人一个道歉,尤其是老刀。”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真诚的悔意。
“定位碎片…还在归墟里?”林默问。
“大概率是。但通道己经彻底湮灭,裂缝关闭,定位碎片要么迷失在归墟深处,要么己经湮灭。寻找它…几乎不可能了。”苏璃摇头,“组织的任务…失败了。但灾难,被阻止了。”
林默看着苏璃,这个神秘、强大、一度背叛却又在最后关头流露出悔意的女子。他无法完全原谅她的欺骗和带来的伤害,但此刻,追究己无意义。他们需要活着出去。
“先想办法出去。”林默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背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苏璃按住他,“保存体力。我刚才探查过了,湮灭破坏了大部分结构,但幸运的是,我们进来的那条通道,虽然被落石堵塞了大半,但清理一下应该能通出去。而且…”她拿出一个仪器,屏幕上有微弱的信号闪烁,“地磁恢复正常了,我的通讯器能联系外界了。我己经发出了紧急求救信号,标注了我们的位置和重伤员情况。救援最快也要一天后才能抵达这片区域。”
一天!陈星等不了那么久!
“陈星撑不了那么久!”林默急道。
“我知道。”苏璃眼神凝重,“所以,我们必须自己出去!我来开路清理通道,你和小雨轮流照顾陈星,把他抬出去!这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其他选择。林默看向唐小雨:“小雨,怕吗?”
唐小雨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林默,又看看昏迷的陈星,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小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不怕!我要救阿星!”
求生的意志在废墟中重新点燃。苏璃拿起她的短刃(虽然电弧己失,但依旧锋利)和工兵铲,走向被堵塞的通道入口,开始奋力清理碎石。林默忍着剧痛,和唐小雨一起,利用能找到的材料(断裂的背包带、金属管)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小心翼翼地将陈星抬上去固定好。
每一次挪动陈星,都牵动他可怕的伤口,鲜血再次渗出绷带。唐小雨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出声,用尽全身力气配合着林默。林默更是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后背的绷带迅速被鲜血染红。
时间在艰难的清理和沉重的喘息中流逝。苏璃展现了惊人的体能和毅力,硬生生在乱石堆中开辟出一条勉强能容担架通过的狭窄缝隙。当最后一堆碎石被推开,露出后面熟悉的、向下倾斜的通道时,一丝微弱的、带着草木气息的清新空气涌了进来!
“通了!”苏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欣喜。
希望就在眼前!三人顾不上疲惫,苏璃在前方警戒开路(虽然“影”消失了,但通道可能有塌方),林默和唐小雨一前一后,用尽全身力气,抬着沉重的担架,一步一步,艰难地踏上了归途。陈星的生命,如同风中残烛,在担架上随着颠簸而微弱地跳动。林默后背的血迹,在通道中留下断断续续的印记。唐小雨的小脸憋得通红,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但她紧紧咬着牙,眼中只有前方那代表着生机的微弱光亮。
星陨之地的核心己成废墟,但生命的余烬,仍在奋力燃烧,向着光明的出口,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