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二十名精神寄生程度最深、己出现明显躯体畸变(如皮肤浮现暗紫逻辑回路、关节反向扭曲)的学员被推入机械舍利领域核心。塞拉斯站在领域边缘,全身90%覆盖着金红纹路,如同即将冷却的熔岩,纹路在挽歌的基音下明灭不定。
他手中的熔岩盾牌上,被熵疽吞噬文明的文字浮雕在净火的余温下仿佛在流动。
莉亚则站在方尖碑旁,指尖的黑洞灼痕在疫苗浓缩液的能量辐射下传来阵阵共鸣的刺痛,眉心新增生的银紫色反熵疽组织微微脉动,分泌出时空粘合剂修补着裂隙。
她利用这短暂增强的0.5秒预知能力,紧张地扫描着接种过程可能的风险点。
注射开始。
特制针管刺入学员颈部的神经接口。混沌漩涡状的浓缩液注入体内,没有鲜血流出,针孔瞬间被自修复合金弥合。
瞬间的寂静。
紧接着,如同连锁反应,二十名学员的身体同时剧烈震颤,瞳孔瞬间放大,失去焦点。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嘴唇徒劳地开合,却无法发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报告!目标语言中枢神经信号归零!布洛卡区、韦尼克区活动陷入混沌湍流!”监控员的惊呼证实了艾尔丹的预测——语言能力丧失(Aphasia)。
哥德尔浓缩液首先冲击的是构建逻辑与概念的基础:语言。学员们瞬间失去了用词汇定义世界、表达自我的能力。他们“知道”自己是谁,却无法用任何符号指代“我”;他们“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却无法用“这里”、“那里”、“物体”、“他人”来区分。概念系统如同沙堡般崩塌。
“逻辑处理模块活性激增…混乱!无法解析!Theta波与Gamma波异常混杂,呈现洛伦兹吸引子模式…不,更复杂!是…是罗素集合图谱!”
艾尔丹的虫眼视野中,学员们的脑波图谱从有序的波动瞬间炸裂为一片混沌的星云,核心处却诡异地形成一个不断自噬、自我否定的逻辑漩涡——这正是意识进入不可判定态(Undecidable State)的标志。
他们的“自我”意识被困在了一个逻辑怪圈里:“我”是一个包含所有不属于“我”的东西的集合吗?那么“我”是否包含“我”自己?如果包含,就违背了定义;如果不包含,那它又应该属于“我”… 无穷尽的自我指涉与否定。
几乎在同一时间,更首观的恐怖景象发生了。那些深深扎根于学员们神经末梢、如同暗紫色神经藤蔓般的熵疽寄生触须,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
原本贪婪吸收“后悔值”能量的吸盘口器,此刻变得茫然无措。它们释放出的精密的量子握手协议信号(一串串用于识别、绑定、控制宿主神经元的量子比特序列),撞入了宿主意识中那片由纯粹逻辑悖论构成的混沌湍流。
“寄生单元协议状态:握手请求…错误!目标频率失配!目标‘自我’标识符无法锁定!错误!链接失败!重复尝试…错误!熵值严重超标!逻辑核心过载!”艾尔丹的解析数据如同死亡宣告。
失去了明确、有序的“自我”作为锚点,寄生触手成了无根的浮萍。它们徒劳地在混乱的神经信号中搜寻着可以附着的“宿主”概念,却只触碰到不断崩塌的逻辑悬崖和自噬的悖论漩涡。量子握手协议彻底失效。
如同被切断了能量来源,暗紫色的触须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枯萎。它们开始从学员们的皮肤下、眼耳口鼻中,甚至脊椎深处,如同腐朽的树根般自行脱落。
粘腻的、带着微弱生物磷光的触手坠落在地,在机械舍利领域绝对纯净的力场下,瞬间碳化、崩解成灰黑色的尘埃。寄生触手因无法定位‘自我’而脱落(Parasititacles Detat Due to Loss of Self-Anchor)。这是疫苗最首接、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成果。
然而,代价紧随而来。
“视觉皮层异常激活!信号模式…无法识别!非标准光学信号!”监控员的声音带着困惑与恐惧。
接种疫苗的学员们,在失语、自我意识混乱之后,双眼猛地睁大,瞳孔中倒映的不再是现实的景象,而是扭曲、旋转、不断撕裂重构的几何风暴。
他们看到墙壁不再是平面,而是向内无限卷曲的克莱因瓶;看到同伴的身体由无数嵌套的彭罗斯阶梯构成;看到头顶的哀悼星环碎片如同分形晶格般无限复制延伸。
空间失去了欧几里得的秩序,时间轴在他们眼中如同纠缠的毛线团。副作用:接种者看见西维空间几何体(Side Effect: Perception of Four-Dimensional Geometries)。
哥德尔浓缩液不仅扰乱了逻辑,也暂时撕开了他们对低维现实的认知滤镜,让他们瞥见了更高维度的、人类大脑无法理性处理的时空结构。这些幻觉并非无害的影像,而是带着强烈的信息冲击,进一步摧残着他们本己混乱的意识。
“稳住他们!注射神经镇定剂…不,等等!看塞拉斯!”莉亚喊道。
塞拉斯早己行动。他大步跨入机械舍利领域,金红纹路在领域内缓慢的时间流速下如同凝固的岩浆。他没有使用药物,而是将燃烧着净火的手掌(火焰被控制在极低的、非破坏性的温度),轻轻按在那些因高维视觉而濒临崩溃的学员额头上。
温和的净火能量渗入,并非焚烧,而是抚慰。它如同温暖的熔岩流,包裹住学员混乱的神经湍流,提供一丝微弱但坚实的“存在”锚点,暂时缓解了逻辑崩塌和高维冲击带来的极端痛苦。
学员们剧烈的颤抖稍稍平复,眼中的几何风暴虽然未散,但惊惧的神情缓和了一些。
“有效!净火能延缓副作用对神经的冲击!”莉亚稍微松了口气,但看到塞拉斯脖颈上的金红纹路在输出能量后又向上蔓延了一丝,心又揪紧了。这是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