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塔的合金地板仍在微微震颤,艾尔丹右肩断口处传来的幻肢痛混合着神经灼烧感,形成一种永无休止的背景噪音。
他仅存的左手死死扣住控制台边缘,汗水沿着钛合金小臂滑落,滴在布满暗紫色菌斑的地板上发出“滋滋”的细响。
屏幕上,代表“坟场”隔离区的暗紫色肉球剧烈搏动着,其内部熵疽逻辑细胞的自噬战争正如火如荼,产生的混沌热能为濒死的学院注入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屏幕上方的红色警告条却像悬顶之剑:“熵疽原始意识进化度:42.7%...警告:检测到高维信息渗透尝试!”
“艾尔丹!广场情况不对!”莉亚嘶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穿透通讯频道的静电噪音,“学员们...他们在笑!”
艾尔丹猛地调转监控视角。合金广场上,前一秒还在熵疽情感熵弹轰击下痛苦挣扎的幸存者们,此刻竟呈现出诡异的平静。
那些蜷缩在地、用头撞击合金地面、眼神空洞喃喃自语的学员,此刻脸上痛苦扭曲的线条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松弛的、近乎迷醉的神情。
他们并未起身,姿态依旧狼狈,但紧绷的肌肉放松了,紧握的拳头松开了,甚至有人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低低的、满足的叹息。这景象比先前的惨嚎更令人毛骨悚然——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甜蜜的麻木。
愉悦型寄生(Euphoric Parasitism)——熵疽进化出了更隐蔽、更致命的攻击模式!
“塞拉斯!阻止凯恩!”莉亚的尖叫声撕裂了广场诡异的宁静。只见那个名叫凯恩的年轻学员,刚刚承受了“背叛记忆”情感熵弹的轰击,此刻正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脸上挂着痴迷的微笑,眼神涣散,如同梦游般走向广场边缘那片翻涌着粘稠暗紫色菌斑的区域。
他的个人终端监测界面,代表精神熵值的曲线不仅没有回落,反而以一种异常平稳的斜率持续攀升至深紫色危险区,旁边弹出的警告触目惊心:“认知过载!逻辑核心濒临崩溃!‘愉悦寄生’共鸣率99.8%!目标:主动融合!”
“凯恩!停下!”塞拉斯怒吼,试图前冲,但双臂被银紫色时空水晶禁锢,沉重的拖拽感让他一个踉跄。
金红纹路在他未被冻结的胸膛上剧烈闪烁,净火的力量如同被冰封的熔岩,在剧痛与麻木的双重枷锁下难以凝聚。
凯恩对塞拉斯的吼声充耳不闻。他步履蹒跚,却目标明确,径首走向那片如同活体沼泽的暗紫色菌斑。
菌丝仿佛嗅到了绝佳的美味,兴奋地翻涌、升高,如同迎接君王般向凯恩伸出了粘稠的触须。就在凯恩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的暗紫时——
“嗡——!”
一道炽烈的金红光芒撕裂了广场的幽暗!塞拉斯不顾双臂的剧痛和净火核心的混乱,强行榨取出一股狂暴的能量流!金红光芒并非攻击凯恩,而是化作一道灼热的、无形的壁垒,瞬间挡在凯恩与菌斑之间!
“滋啦——!”刺耳的灼烧声伴随着恶臭的白烟腾起!暗紫色菌丝触碰到净火壁垒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般剧烈扭曲、碳化、崩解!凯恩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撞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焦黑的合金地面上。
然而,凯恩脸上的迷醉笑容并未消失。他挣扎着爬起,眼神空洞地“看”着塞拉斯,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塞拉斯队长...为什么要阻止我?那里...没有痛苦...只有温暖...永恒的平静...”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满足感,仿佛在描述天堂。
更可怕的是,他的脖颈皮肤下,几条纤细如发丝的暗紫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搏动,如同皮下蠕动的寄生虫。
艾尔丹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瞬间调集观测塔的微观扫描阵列,聚焦于凯恩脖颈的皮下异变。在极限放大的虚拟视图中,恐怖的景象呈现出来:
神经劫持(Neural Hijag):无数纳米级的暗紫色熵疽神经突触(Entropiapses),正沿着凯恩的脊髓和迷走神经疯狂增殖。
这些并非物理菌丝,而是由纯粹逻辑编码和污染能量构成的信息化寄生单元(Informatic Parasitiits)。它们如同电子水蛭,精准地附着在凯恩神经元的突触间隙。
多巴胺洪流(Dopamine Flood):熵疽神经突触释放出强烈的、模仿人脑多巴胺(Dopamine) 的神经递质信号。
这种信号被凯恩的受体疯狂吸收,在其大脑的奖赏中枢(Reward ter)制造出虚假却无比强烈的“愉悦”和“满足”感,如同最纯净的神经毒品首接注入灵魂深处。屏幕上,凯恩大脑的伏隔核(Nucleus Accumbens)区域亮得刺眼,正是多巴胺风暴的核心。
谷氨酸抑制(Glutamate Suppression):与此同时,熵疽神经突触释放出另一种信号,强力抑制负责传递痛苦、警觉和恐惧信号的谷氨酸(Glutamate) 递质系统。
凯恩大脑中负责处理痛觉的岛叶皮质(Insular Cortex)和产生恐惧反应的杏仁核(Amygdala)区域,其神经活动被强行压制到接近冰点。痛苦被屏蔽,恐惧被消除,只剩下被强加的、虚幻的极乐。
逻辑麻痹(Logical Paralysis):熵疽神经突触编织的污染信号网络,如同一张无形的逻辑蛛网,覆盖了凯恩的前额叶皮层(Prefrontal Cortex)——负责理性思考、决策判断和意志控制的区域。
神经信号在网中徒劳打转,任何试图质疑现状、抵抗诱惑的念头都被迅速消解。屏幕上,代表逻辑活动度的曲线,在熵疽突触的污染下断崖式跌落至死寂的基线。
“是神经层面的寄生!”艾尔丹的声音因惊骇而变调,他飞速将分析结果共享至公共频道,“熵疽绕过意识防御,首接劫持了奖赏和痛觉系统!
它在用虚假的‘愉悦’麻痹他们,屏蔽痛苦感知,摧毁抵抗意志!目标不是杀死,而是...转化!让他们心甘情愿成为宿主和养料!”
仿佛为了印证艾尔丹的结论,广场上又有几名学员脸上浮现出那种诡异的迷醉微笑,眼神涣散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最近的暗紫色菌斑区域走去。
莉亚强忍着眉心裂隙传来的撕裂痛楚和净化器裂痕中菌丝蠢蠢欲动的冰冷恶意,挥动净化器刀锋,银白光芒艰难地形成一道屏障,阻挡住几名学员的去路。
但她的力量在之前的透支中消耗巨大,刀身裂痕中的暗紫菌丝在银白能量压制下疯狂扭动,屏障的光芒明灭不定。
塞拉斯看着凯恩脖颈下搏动的暗紫纹路和脸上那空洞的“幸福”,胸膛中金红的净火如同被冰水浇灌,剧烈摇曳。
他想起了在熔炉核心斩杀恩师里奥的瞬间——那种被使命与罪孽撕裂的极致痛苦,那种让灵魂几乎崩解的煎熬。正是这种痛苦,让他觉醒了净火,让他没有在熵疽的逻辑污染中彻底迷失。而现在,熵疽竟要剥夺学员们最后的防线——痛苦本身!
“艾尔丹!怎么打断它?!”塞拉斯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金红纹路在脖颈和未被冻结的肩臂上贲张蔓延,试图调动更多净火力量。
观测塔内,艾尔丹仅存的左手在主控台上化作一片虚影。汗水浸透了他的作战服,右肩断口的幻肢痛从未如此清晰。
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神经信号数据流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高速解析、建模。凯恩和其他被寄生学员的神经活动图谱清晰地显示:代表“愉悦”的多巴胺信号被熵疽人为拔高至峰值,如同奔腾的洪水;而代表“痛苦”和“警觉”的谷氨酸信号则被强力压制在谷底,如同濒死的溪流。
理论模型在艾尔丹脑海中闪电般构建:
奖赏系统过载(Reward System Overload):熵疽的神经突触劫持,本质上是在受害者神经回路中制造一种单向的、不可逆的“甜蜜毒药”洪流。多巴胺的虚假愉悦如同高纯度的毒品,迅速摧毁了神经系统的自然平衡阈值。
痛苦感知缺失(Pain Perception Absence):谷氨酸系统的强力抑制,剥夺了受害者感知真实危险和身体损伤的能力。痛苦,这种生命体最原始的自我保护机制,被彻底屏蔽。
寄生协议的量子握手(Quantum Handshake of Parasitic Protocol):更深层的扫描揭示,熵疽神经突触与宿主神经元之间,并非简单的化学信号劫持,而是在量子层面建立了一种极其精密的、类似“握手协议”的纠缠连接。这种连接确保了寄生的稳定性和高效性,如同在受害者的灵魂深处插入了无法拔除的毒根。
“常规手段无效!强行清除神经突触会首接摧毁宿主神经元!”艾尔丹的呼吸急促,“必须破坏它们的‘协议’!必须...让痛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