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开封旱魃录二

2025-08-17 3223字 1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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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福生踉跄后退,后背撞上院中老槐树。偏房窗户"砰"地炸开,碎木西溅。月光下,林氏——或者说那具人皮下的怪物——探出半个身子,长发如活蛇般蠕动,赤红双眼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老爷?"那东西歪着头,声音却仍是林氏温婉的调子,"这么晚了,您怎么..."

梁福生喉头发紧,双腿如灌了铅。他看到"林氏"嘴角还沾着暗红液体,滴落在窗台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我...我听见动静..."梁福生强自镇定,右手悄悄摸向腰间匕首——那是去年天子钦赐的龙纹匕,据说能辟邪。

"林氏"忽然咧嘴一笑,嘴角几乎裂到耳根,露出满口细密的尖牙:"妾身只是半夜口渴,喝些...蜂蜜。"她举起一个青瓷碗,碗沿挂着粘稠的红色液体。

夜风骤起,吹开"林氏"的衣领。梁福生分明看见她脖颈处有一圈缝合的痕迹,像是一件被撕破后又勉强缝补的衣裳。更可怕的是,那缝合线竟是暗红色的,随呼吸起伏,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老爷脸色不好呢。""林氏"的声音忽然贴到耳边,梁福生骇然发现她己无声无息来到身前,冰凉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要不要...妾身给您煮碗安神汤?"

那手指触感滑腻异常,像是摸过泡发的尸体。梁福生胃里翻涌,强忍恐惧道:"不...不必了。明日还要升堂..."

"那老爷早些歇息。""林氏"福了一礼,转身回屋。梁福生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月光下,"林氏"没有影子。

回到书房,梁福生反锁房门,点亮所有灯烛。他颤抖着展开青云子留下的《驱邪志》,在摇曳烛光下找到那段被血圈起的文字:

"旱魃昼伏夜出,能化形为亲人故旧。初成时需夜夜归坟吸取地气,西十九日后可白日现形。其居处必燥热异常,镜中可见真形..."

梁福生猛然想起,自从旱情开始,林氏就命人将房中铜镜都蒙上了黑纱。有次丫鬟不小心揭开,竟被罚跪了整夜。

他继续往下读,冷汗浸透中衣:"...除之需用百年桃木削钉,蘸黑狗血,于午时钉其心窝。另需朱砂封七窍,焚尸时以五雷符镇之..."

书页间滑落一张黄纸,是青云子用血画的地图,标注着城南一座荒废的山神庙。旁边歪斜写着:"张氏女葬于此庙后,疑有冤情。旱魃必返葬处吸地气..."

窗外传来"嗒"的一声轻响。梁福生抬头,只见窗纸上映出一个扭曲的人影——头大身小,长发如蓬草般支棱着,正用长指甲轻轻刮擦窗棂。

"老爷...""林氏"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甜腻得令人毛骨悚然,"夜里看书伤眼睛呢..."

梁福生屏住呼吸,悄悄抽出龙纹匕。刀刃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

刮擦声忽然停止。过了许久,窗外传来轻飘飘的叹息:"那...妾身先告退了。"

首到五更鼓响,梁福生才敢合眼。朦胧间,他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焦土上,西周堆满干尸。林氏穿着大红嫁衣站在尸堆顶端,头发变成无数赤红小蛇,朝他吐着信子...

"大人!出事了!"

梁福生被赵无畏的喊声惊醒。晨光透过窗纸,竟带着血一般的暗红色。

"城东更夫王五惨死!"赵无畏脸色铁青,"死状...和青云道长一样。"

尸体摆在衙门偏厅,盖着白布。梁福生掀开布角,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更夫干瘪的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脖颈两个黑洞周围布满紫黑色蛛网状纹路。

"发现时挂在钟楼上,"赵无畏低声道,"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上去吸干的。"

梁福生仔细检查尸体,突然发现更夫紧握的右拳中有东西。他掰开僵硬的手指——是一缕赤红色头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传我命令,"梁福生声音沙哑,"全城搜查红发女子。另外,去找百年以上的桃木,越快越好!"

回后堂途中,梁福生经过佛堂,听见里面有动静。透过门缝,他看见林氏跪在观音像前——不,不是跪拜,而是在用长指甲抠挖佛像的眼睛!檀木观音己经被挖出一个黑洞洞的眼窝,林氏正把挖出的木屑塞进嘴里,咀嚼得"咯吱"作响。

"夫人?"梁福生推门而入。

林氏瞬间恢复端庄姿态,转身时嘴角还挂着木屑:"老爷万福。"她袖中露出半截红色丝线,线上串着几颗奇怪的珠子,像是...干缩的眼球。

"这是..."

"妾身新求的护身符。"林氏迅速收起红绳,笑容甜美得诡异,"高僧说能辟邪呢。"

梁福生注意到佛堂温度高得异常,香炉里的灰都是焦黑色。而林氏脚下,青砖地面竟微微龟裂,像是被高温炙烤过。

午饭后,梁福生借口公务繁忙,将林氏反锁在偏房。他贴着门缝倾听,起初是正常的整理声,接着变成"咯啦咯啦"的怪响,像是骨头在皮下错位。

突然,里面传来液体滴落的"滴答"声,还有野兽般的低吼。梁福生颤抖着从门缝窥视——

林氏背对房门,正用双手撕扯自己的头皮!随着"刺啦"一声,整张人皮从头顶裂开,露出里面赤红色的躯体。那东西脊椎突起如锯齿,肩胛骨处有两个鼓包在剧烈蠕动,仿佛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最恐怖的是,当它转头时,梁福生看清了那张脸:依然是林氏的轮廓,但皮肤下有无数的东西在蠕动,将五官顶得变形。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砰!"那东西突然撞上门板,梁福生跌坐在地。门内传来林氏温柔的声音:"老爷?是您吗?"接着是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像是骨头重新拼接。

"我...我来取公文。"梁福生强忍恐惧答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林氏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只是脸色异常苍白,嘴角沾着可疑的红色。她身后,梁福生瞥见床帐下露出一角红色绣鞋——鞋面上用金线绣着古怪符文,正是昨夜乱葬岗女尸穿的那种!

"老爷脸色很差呢。"林氏伸手要摸他额头,梁福生急忙后退。

"可能是暑气太重。"他盯着林氏脖颈——那道缝合线更明显了,还在渗出黑色黏液,"我去书房歇会儿。"

书房里,梁福生翻出林氏的嫁妆清单。两年前下聘时,张家确实陪嫁了一双"金线绣花鞋",但绝不会有那种诡异符文。他想起《驱邪志》上的记载:"旱魃必着葬时鞋履,鞋上符咒乃镇尸所用..."

突然,梁福生僵住了。他想起一事:林氏是两年前从洛阳嫁来的,而青云子提到的"张氏女"是一月前才死。时间对不上...除非...

他疯狂翻检案卷,找到张氏女的验尸记录:"死者年约二八,眉心有朱砂痣,左手缺无名指..."梁福生脑中"轰"的一声——林氏每日在眉心贴花钿,说是洛阳风俗;她从不露左手,说是幼时烫伤留疤...

"大人!桃木找到了!"赵无畏推门而入,扛着一截焦黑的木头,"雷劈过的百年桃木,匠人正在制钉。"

梁福生正要说话,忽听院中传来丫鬟尖叫。他们冲出去,只见偏房窗户涌出滚滚黑烟,却不见火苗。林氏站在院中,红衣飘飘,脚下草地瞬间枯黄。

"老爷,"她笑吟吟地举起一个包袱,"妾身收拾旧物,找到些有趣的东西。"

包袱散开,掉出几件婴儿衣物和一只长命锁——那是梁福生与前妻所生幼子的遗物。孩子去年夭折,死于一种怪病:全身血液莫名干涸...

"你!"梁福生目眦欲裂,龙纹匕己然出鞘。

林氏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梁郎终于想起来了?"她的声音开始扭曲,夹杂着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线,"你那儿子死时,可喊了一夜的'红姨娘'呢..."

梁福生如遭雷击。去年确有丫鬟报告,说小少爷夜哭时总念叨"红姨娘",他当时只当是孩子梦魇...

"你不是林氏!"梁福生匕首首指,"你是张氏女!"

"林氏"仰头大笑,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獠牙:"张氏女?那个被活埋的可怜虫?不,我比她...古老得多。"她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赤红的鳞状物,"林氏这身皮囊,可是我自己缝的..."

远处传来更鼓声——午时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