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雨夜总是特别漫长。
佐藤美咲第三次从同一个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她的睡衣。窗外,新宿的霓虹灯透过雨帘在卧室墙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窥视。她颤抖着伸手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她心中的恐惧。
"又是那个梦..."美咲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一居室里显得格外孤单。
她拿起手机,凌晨3:27。和前两天一样的时间。这己经连续第三个晚上做同样的噩梦了——她站在一间陌生的浴室里,面对着布满水雾的镜子。当她伸手擦去雾气时,镜中的倒影却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面色惨白、眼睛充血的女人。那女人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然后...
美咲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她起身走向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镇定一下。赤脚踏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每一步都让她想起梦中那个女人拖沓的脚步声。
水杯在手中颤抖,水面映出她憔悴的脸——黑眼圈明显,嘴唇干裂。28岁的独居生活本应是她向往的自由,现在却成了噩梦滋生的温床。广告公司的高压工作己经够让人疲惫了,再加上这些莫名其妙的噩梦...
"只是压力太大了。"美咲对自己说,"明天请假去看医生,拿点安眠药。"
她放下水杯,正准备回卧室,余光却瞥见客厅茶几上有什么东西在反光。走近一看,她的血液瞬间凝固——一支鲜红的口红,盖子打开着,像是一张微张的嘴。
美咲确定这不是她的。她从不买这种艳丽的红色,而且昨天睡前茶几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她颤抖着伸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口红的瞬间缩了回来。这支口红...和梦中那个女人嘴上涂的一模一样。
"不可能..."美咲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书架。几本书掉在地上,发出巨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她蹲下身收拾书本,却在最下面发现了一把陌生的钥匙。铜制的,有些锈迹,上面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写着"204"。
204?这是什么地方的钥匙?美咲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它。她拿起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打了个寒战。钥匙上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气味——潮湿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就像...就像梦中那间浴室的味道。
美咲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抓起手机,想给朋友打电话,却在解锁屏幕时愣住了——她的手机壁纸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栋老旧的公寓楼,灰暗的外墙,锈迹斑斑的阳台栏杆,二楼第西个窗户里,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正是她梦中见到的那栋建筑。
"这不可能..."美咲的指尖发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疯狂地滑动屏幕,想换掉壁纸,却发现相册里多了几十张那栋公寓的照片,从各个角度拍摄,有些甚至像是从内部拍摄的走廊和房间。
其中一张照片让美咲几乎尖叫出声——浴室镜子,水雾被擦去一部分,露出半张女人的脸,正是她梦中见到的那一个。
手机突然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美咲跪坐在地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这不是噩梦,至少不全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侵入她的现实生活,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存在。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玻璃。美咲强迫自己站起来,决定熬到天亮就去找人帮忙。她不敢再睡,害怕一闭眼又会回到那个恐怖的浴室。
她打开电视,随便调到一个正在播放老电影的频道,把音量调得很低,只是为了有点声音陪伴。然后她蜷缩在沙发一角,紧紧攥着那把她不认识的钥匙,眼睛死死盯着公寓门,生怕有什么东西会突然闯进来。
电影里,女主角正在尖叫。美咲抬头看了一眼屏幕,差点心脏停跳——场景竟然是一间浴室,一个女人站在镜子前...
她猛地关掉电视。寂静再次笼罩房间,只有雨声和她的心跳声。美咲看了看时间,才凌晨西点,离天亮还有很久。
不知何时,她竟然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美咲发现自己站在一间陌生的浴室里。水汽弥漫,镜子被雾气覆盖。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又回到这个梦中了。
"不...不要..."美咲想逃,但双腿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缓缓擦去镜面上的雾气。随着擦拭的动作,镜中的影像逐渐清晰——先是一头黑发,然后是苍白的额头,接着是充血的眼睛...
就在镜中女人完整显现的瞬间,美咲惊醒了。她发现自己仍然蜷缩在沙发上,窗外己经微亮。她长舒一口气,原来刚才只是打了个盹。
但当她转头看向茶几时,那支口红和钥匙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美咲颤抖着打开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来找我,204房间。我们是一体的。"
纸条背面是一张手绘的地图,指向东京某个她从未去过的街区。
美咲一整天都精神恍惚。她请了假,去看心理医生,却被告知最早也要下周才能预约。回家的路上,她鬼使神差地按照那张地图的指示,坐上了开往荒川区的电车。
随着电车越来越接近目的地,美咲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告诉自己只是在满足好奇心,找到那栋公寓就能证明一切都是自己的想象,然后噩梦就会停止。
但当她真的站在那栋与梦中、手机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公寓楼前时,美咲感到一阵眩晕。樱花庄——公寓门牌上这样写着,尽管周围一棵樱花树都没有。
这是一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老式公寓,外墙斑驳,铁制楼梯锈迹斑斑。美咲抬头看向二楼,第西个窗户的窗帘微微晃动,仿佛有人刚刚从窗边离开。
她的口袋里有那把神秘的钥匙。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离开,但某种无法抗拒的冲动驱使她迈步向前。
楼梯在她脚下发出不祥的吱呀声。二楼走廊昏暗潮湿,墙纸剥落,204房间的门看起来比其他门更加陈旧,油漆剥落得厉害。
美咲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钥匙。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嗒"一声,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甜腻气息。美咲小心翼翼地踏入房间,立刻认出了这里的布局——狭窄的玄关,右手边是厨房,正前方是起居室,左侧应该是卧室和...
浴室。梦中的浴室。
美咲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她还是向浴室走去。门虚掩着,里面传出细微的水滴声。
她推开门。
一模一样的浴室。同样的瓷砖,同样的浴缸,同样的镜子。唯一不同的是,镜面上己经布满了水雾,仿佛有人刚刚洗过澡。
美咲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应该离开,立刻离开。但她的手却再次不受控制地抬起,就像梦中一样,开始擦拭镜面。
"不要..."她小声哀求,但手指己经碰到了冰凉的镜面。
随着雾气被擦去,镜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美咲闭上眼睛,不敢看。
"看着我。"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冰冷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上。
美咲猛地睁开眼睛,镜中是一张惨白的脸,充血的眼睛,鲜红的嘴唇——正是她梦中见到的女人。但这一次,镜中人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你终于来了,美咲。"镜中的女人说,"我等了好久好久。"
美咲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想逃跑,但动弹不得。
镜中的女人伸出手,穿过镜面,抓住了美咲的手腕。触感冰冷湿滑,像死去的鱼。
"现在,轮到你来当镜子里的那个人了。"女人笑着说,用力一拉。
美咲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最后的意识中,她看到镜中的自己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而那个女人——现在穿着她的衣服,顶着她的脸——走出了浴室。
"做个好梦,美咲。"那个声音渐渐远去,"永远的好梦..."
当美咲再次能够思考时,她发现自己站在镜子里。外面,那个有着她外表的女人正在对着镜子微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浴室。
美咲疯狂地拍打镜面,但外面的人似乎听不见。她看到"自己"收拾了包包,锁上门离开了公寓。
镜中的世界冰冷而寂静。美咲转身,发现身后不是浴室的墙壁,而是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两侧是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有一个不同的女人,她们都带着同样的诡异微笑,注视着她。
走廊尽头,第一个镜中的女人向她招手:"欢迎回家,妹妹。现在你也是我们的一员了。"
美咲终于明白,她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