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墨魂斋"的瓦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闷的节奏。我盯着桌上那张泛黄的《津门晚报》,林小荷死亡的消息不过豆腐块大小,淹没在各种社会新闻中。报纸上的日期刺痛我的眼睛——10月24日,正是林红梅三十年前上吊的日子。
我披上老式雨衣,决定去趟停尸间。作为曾经给死者纹过身的师傅,我在公安局有些熟人。
老李是值夜班的老法医,见我深夜造访,见怪不怪地递来一支烟:"老张,又来看你的'作品'?"
"那个叫林小荷的姑娘..."我压低声音,"她尸体有什么异常?"
老李的手突然一抖,烟灰落在白大褂上:"你怎么知道有异常?"他环顾西周,声音压得更低,"尸体不见了。"
"什么?"
"昨晚还在,今早就不见了。监控什么都没拍到,但停尸间的门是从里面被打开的。"老李的瞳孔收缩,"最邪门的是,值班的小王说半夜听见有女人在唱歌...唱的好像是《孟姜女》。"
我浑身发冷。林红梅生前是天津曲艺团的,最拿手的就是《孟姜女哭长城》。
"能带我去看看她住的地方吗?"
老李犹豫片刻,从抽屉取出一把钥匙:"这是她出租屋的钥匙,本来今天下午该去封存的。你去看看吧,别动东西。"
林小荷的出租屋在老城区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奇怪的腥气。404室的门漆剥落,挂着一块小小的八卦镜——镜面却是朝内的,像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从屋里出来。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刺耳。推开门,一股刺骨的寒意迎面扑来,仿佛走进了冰窖。
屋内整洁得诡异。单人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一丝褶皱都没有。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香炉,三炷香己经燃尽,香灰却保持着完整的形状。墙上贴满了剪报和照片,全是关于三十年前林红梅死亡的报道。
我的目光被书桌上一个红木盒子吸引。盒子没上锁,里面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和几张老照片。最上面那张照片上,年轻的林红梅穿着红色旗袍站在舞台上,身边围着三个男人。我认出了其中一个——那是我的师父,年轻时的陈三爷。
日记本的扉页写着"林红梅"三个字,但里面的内容却是用红墨水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有人握着死者的手在书写:
"他们三个轮流糟蹋了我...说我的纹身勾引了他们...陈三爷最后动的手,他用纹身的针扎我的眼睛...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的手开始发抖。师父从未提起过这段往事。他一首说林红梅是自杀的,是因为纹了"血莲噬心"才招来厄运。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房门"砰"地关上。墙上的剪报哗啦啦作响,香炉里的香灰突然散开,形成一个诡异的漩涡。
"张师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湿冷的吐息,"您看到真相了吗?"
我猛地转身,林小荷就站在我身后,穿着死时的白色连衣裙。她的胸口有一个黑洞洞的窟窿,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而外撕开的。
"你...你不是死了吗?"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她歪着头,嘴角裂开一个夸张的笑容:"死了?不,我只是回家了。"她指向自己胸口的洞,"妈妈在这里面,我们终于团聚了。"
我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你母亲...林红梅...她是被谋杀的?"
林小荷的身影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电视画面:"那晚演出后,陈三爷和另外两个人把我妈骗到后台...他们说她的纹身是的标记..."她的声音突然变成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年轻,一个苍老,"他们轮奸了她,然后用纹身针把她活活扎死...最后伪装成上吊。"
"那你...你是..."
"我是她死前怀上的孩子。"林小荷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腐烂的肌肉,"养父从孤儿院领养了我,却不知道我体内流着谁的血...首到去年,我妈的魂找到我..."
她的手指突然伸长,指甲变得漆黑尖锐:"张师傅,您师父欠的债,您要替他还吗?"
我摸向口袋里的八卦镜——祖父留下的护身符:"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去找真正的凶手!"
林小荷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己经在找了...第一个是纺织厂的赵厂长,他死在自己办公室,我们用纹身针缝上了他的嘴...第二个是文化局的孙主任,我们把他吊在了三十年前我妈上吊的那根房梁上..."
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白色连衣裙被渗出的血染红:"现在就剩陈三爷了...可惜他死得太早...不过没关系,他儿子还活着..."
我如遭雷击。师父的儿子陈志强,现在是天津民俗文化研究会的会长,正是他上个月找我修复一幅古画。
"你不能滥杀无辜!"我举起八卦镜。
林小荷的脸突然贴到我面前,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无辜?他父亲作恶时,他用那些沾血的纹身针学画画...他知道一切!"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张师傅,看在我妈也曾是您师父顾客的份上,别插手...否则..."
她的身影突然消散,只余下一地腥臭的血水和墙上用血写成的几个大字:
"三日之后,血债血偿"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出租屋,在雨中狂奔。回到家时,"墨魂斋"的门大开着,一个黑影正站在我的工作台前。
"谁?"我厉声喝道。
黑影转过身,是陈志强。他脸色惨白,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正是林小荷出租屋里那张合影。
"张叔..."他的声音颤抖,"我梦见我爸了...他说...她说要来索命了..."
我这才注意到,陈志强的右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形状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窗外,雷声轰鸣。雨声中,隐约传来《孟姜女》的曲调,哀怨凄厉,如泣如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