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的天津老城区,秋风卷着落叶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我坐在"墨魂斋"的老榆木椅子上,眯着昏花的眼睛看门外行人匆匆。这家纹身店传到我手里己是第三代,七十岁的我本该退休,却总放不下这门手艺。
"张师傅在吗?"一个细如蚊蚋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我抬眼望去,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穿着素白连衣裙,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她左手紧紧攥着右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进来吧。"我招呼道,"要纹什么?"
姑娘轻飘飘地走进来,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纸。她递来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用朱砂画着一朵妖异的莲花,花心处蜷缩着一个模糊的人形。
我手指一颤,纸片差点脱手。这图案我认得——祖父留下的《禁纹录》中记载的"血莲噬心",传说能引来怨灵附体。三十年前,我师父就是因为给人纹了这个图案,最后疯癫而死。
"姑娘,这纹身纹不得。"我声音发紧,"换个花样吧,我给你纹朵牡丹或者鲤鱼..."
"我就要这个。"她打断我,声音突然变得尖利,"您不纹,我就找别人。"
我注意到她右手腕内侧有一道陈年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割过。她见我盯着看,迅速把手藏到身后。
"为什么非要这个?"我问。
她眼神飘忽:"我母亲三十年前纹过同样的图案...后来她死了。我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她瞳孔变成了血红色。
"你叫什么名字?"我鬼使神差地问。
"林小荷。"她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我母亲叫林红梅。"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林红梅——正是三十年前死去的那个女人,师父最后一个顾客。师父临终前疯言疯语,说那女人的怨灵缠上了他。
"你...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我声音发抖。
林小荷突然笑了,笑声像碎玻璃互相摩擦:"她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但绳子根本没系紧。"
我后背窜上一股寒意。师父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林红梅上吊那晚,他听见她房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冲进去时,尸体悬在半空,可绳套是松的,根本不可能吊死人。
"纹吧。"林小荷解开衣领,露出苍白的胸口,"就纹在这里。"
我本该拒绝,可双手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准备工具。当我调好朱砂颜料时,一滴血不知从哪落进颜料碗,瞬间晕染开来。
"你的血?"我问。
林小荷摇头,眼神空洞:"你的。"
我这才发现右手食指不知何时划破了。颜料变成了诡异的暗红色,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林小荷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奇怪的是,几乎没有血流出来,仿佛她的皮肤下面不是血肉,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三小时后,纹身完成。那朵血莲妖艳得刺目,花心处的人形似乎在蠕动。我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又静止了。
"谢谢。"林小荷穿好衣服,递来一叠钞票。我碰到她的手指,冰凉得不似活人。
她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张师傅,您知道为什么'血莲噬心'是禁纹吗?"
不等我回答,她轻声道:"因为纹上它的人...会变成容器。"
门"吱呀"一声关上,我瘫坐在椅子上,发现那叠钞票全是冥币。
七天后,我在《津门晚报》上看到一则小新闻:南开区一出租屋内发现女尸,死者林小荷,22岁,死因不明。尸体呈跪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最奇怪的是,法医发现她胸口有一处新鲜伤口,形状像被挖去的莲花...
我立刻翻出祖父的《禁纹录》,在最后一页找到一段模糊的记载:"血莲噬心,实为养鬼之术。纹者以身为皿,供怨灵栖居。七七西十九日后,怨灵破体而出,寻仇索命..."
报纸从手中滑落。我突然想起,林小荷说她母亲是三十年前死的。而今天,正好是林红梅的三十年忌日。
当晚,我梦见林小荷站在床边,胸口有个血淋淋的洞。她俯身在我耳边说:"张师傅,您的手艺真好...我母亲很喜欢她的新家。"
我惊醒时,发现枕边放着一朵干枯的莲花,花心处有一缕黑发。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去找师父的坟。也许他能告诉我如何破解这个诅咒。但当我来到墓地时,师父的墓碑前己经摆着三炷香——香才烧了一半,看痕迹是昨晚有人来过。
香炉旁,赫然是一张林红梅的老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着红色旗袍,手腕内侧露出一角纹身——正是那朵血莲。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血写着:"债,该还了。"